李舟盯著這個人,這人低著頭,品著酒,手指纖細如玉,又修長,十分漂亮。

可從這個角度,并不能看出來是誰。

李舟疑惑,這次邀請的名單里,有這么一個人嗎?

聽聲音,看年紀,都很小。

“你是誰?”

壓低的聲音,夾雜著一絲笑意,“我就是我呀,我說我有異議,不行嗎?”

李舟臉色一沉,陡然把長刀甩出,揮向了來人,“不要裝神弄鬼!”

來人甩出酒杯。

鐺!

一下子就擋住了長刀砍來的攻勢!

長刀被打偏,酒水更是直沖著李舟的門面去,李舟察覺不對,當即回刀,把酒水給斥開。

酒水落地,噗滋炸響。

居然是劇毒!

李舟怒喝,“肖小之輩,膽敢用毒!”

少女恢復了原來的聲線,略帶意外地道:“你們用就可以,我用就不行?這算什么道理?”

突然響起來的女兒聲,叫眾人臉色驟變。

營內唰地看向了她的視線,變得不可思議。

洪奇跟馬卓更是失神。

女兵。

整個沐家軍的女兵,只有一個。

“蘇七!”

李舟也反應過來,盯著眼前的小兵,喝道:“你是蘇七?”

蘇七摘了頭盔,抱在了左腰,露出了一張精致漂亮的小臉跟頭發,她還沖眾人打招呼,笑著說:“聽說今天是沐家軍新元帥的選拔會,我這就來參加了,各位,我沒來晚吧。”

頓了一下,蘇七看向了洪奇跟馬卓,正經站好,行了一個軍禮,“兩位跟著外祖上陣殺敵多年,算起來也是蘇七的長輩,今日事急從權,就不多問候了,我先處理一下叛徒。”

李舟怒吼,“你說誰是叛徒。”

蘇七唇角一勾,“誰應說誰。”

李舟心跳極快,不過一會,就覺不妙,他反應也快,當即揮刀斬向了四周。

只見藤蔓卷起,卻被他的刀氣斥退。

蘇七玩味地道:“還挺有兩下子。”

“那就試試這招。”

蘇七拔刀而出,傾身上前,伴隨著兩刀交鋒,李舟臉色驟變,蘇七的刀鋒輕飄飄的。

可突然砍下來,卻重若萬鈞。

壓得李舟臉色煞白,只感覺到自己的手臂都要發麻了,可蘇七只是勾唇一笑,撤刀后退。

李舟正感覺到壓力一輕,蘇七又猛然襲來,那重力斬來的刀意叫李舟的瞳孔只來得及倒映出她的彎刀影子。

而且還在無限地放慢。

再放慢。

可——

咔!

鐺!

只是兩聲,李舟看著陪伴自己多年的長刀,在彎刀之下,驟然碎裂。

化為兩半。

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兵器,斷了。

而蘇七的彎刀并沒有襲來,她只是平靜地把刀收在了腰后,而藤蔓席卷而上,收住了李舟的四肢。

李舟一個人被捆在地上,無法動彈,還沒從自己的兵器被碎的失神里回過神來。

滿營寂靜。

無人出聲。

蘇七慢步往前走,持槍的士兵們緊張地把長槍對著蘇七,可沒有人敢出手。

李舟一個玄宗,那么輕易地就被斷了兵器,還被打碎了斗志,他們又憑什么跟蘇七打。

根本沒有能力打。

他們被一步步逼退。

而蘇七一步步地走到了廉天佑的面前,看著他坐著的主桌,蘇七居高臨下地看著他,對廉天佑道:

“是不是該起來,換個位子了。”

眾人緊張地吞了口唾沫。

這……

連洪奇跟馬卓、郭安等人都被女子這舉動給驚愕住。

廉天佑還笑著,他像是一個長輩看著晚輩胡鬧,輕嘆道:“孩子,你可知道坐上這個位子要肩負什么。”

蘇七笑著,“我知道,我不僅知道,我知道得還比你多,我要負責十萬人的生死,我要負責北境的防線,我還要負責對他們的親人交代。”

“還要負責他們的吃飽穿暖,要他們不受凍,不挨餓,不絕望,更不用在寒冬臘月還要去偷魔獸的尸體吃!”

“我擔保他們看得起病,用得起最好的兵器,可你呢。”

“你能做到什么?”

蘇七盯著廉天佑,“你哪一樣能做到?你與藥商勾結,放外地藥商進北境采藥,又與沈莫勾結,售賣北境妖獸,其實你賺得不少,生意頭腦也是有的。”

“可你太過貪心,拿人命去換。”

“這我就不樂意了。”

蘇七看著廉天佑,笑著道:“所以,讓出來。”

廉天佑垂眸,看著酒杯,輕聲嘆道:“我也是被逼的,我如果不這么做,我就不能養活沐家軍。”

蘇七掏了掏耳朵,不以為然地道:“這些借口我聽夠了,也知道你用這個借口忽悠了不少人,雖然我現在拿不到賬本,但你猜,等我去找沈莫,拿回了賬本,知道你倆這些年賺了多少,你猜你說出來的這些話還有誰會信?”

“他們還會信幾成?”

“你如果真的顧及了沐家軍,它就不會從十萬人,變成如今的五萬人不到。”

“對嗎?”

蘇七唇瓣輕輕地吐出來數字,而這些數字后頭,代表著是雪山山脈,那連綿不絕的墓地。

那些沒有立碑立字的墓地。

全是死去的沐家軍。

從當年的十萬,到如今的不到五萬,剩下的人全部埋在雪山里啊。

每個人都紅了眼睛。

軍營內氣氛沉重。

廉天佑聲音淡淡,“年輕人,還是太年輕,這個位子就是讓你來坐,你以為就坐得久嗎?你揣測得過晉城那位的圣意嗎?你知道要怎么與京官周旋嗎?你知道要怎么往里頭送禮嗎?”

蘇七哈哈笑了出來,“揣測?周旋?送禮?”

蘇七冷聲道:“這些東西,我一個都不需要,這里是北境,我就是這里的王,我為何要對人低頭。”

眾人瞳孔一縮。

廉天佑饒有興味,“你這是要造反?”

蘇七輕蔑地道:“想挖坑讓我跳?我是不是造反,等你以后就會知道,現在,你讓出來嗎?”

蘇七敲了敲他身后的屏風。

這是元帥的營帳。

主桌自然也只有元帥才能坐。

這個位子,蘇七要定了。

廉天佑玩味地道:“如果我不呢?”

蘇七笑著,“那就更簡單了。”

她低頭,垂眸,望著廉天佑,輕聲說:“那你就去死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