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景默依舊面無表情,目光冷峻,“娘,我這么多年給家里匯了不少錢,你們的日子肯定不難過。我要回我親娘留給我的東西,理所應當。”

  說到錢,木煥珍更是人心不足。

  她不知道程景默每月的工資是多少,但肯定不少,可才給家里匯三十塊錢!

  “撿娃,我們是每個月收到你寄來的錢,可家里那么多人,那點錢還不夠一家人的伙食。再說了,買什么不得花錢?”

  程景默淡聲說:“三十塊錢不低了,這里的大部分家庭,一個月也掙不到三十塊錢。”

  這話說的沒假,木煥珍臉色訕訕,又說:“前幾年是十多二十塊錢,三十塊錢是近幾年的事,你的官越當越大,工資肯定漲了不少!”

  言下之意就是,三十塊錢不夠,要漲!

  程景默說:“就那么多,你們要就要,不要就算了!我也有家要養!”

  聞言,在場的人都互相看了眼。

  程拴住打圓場說:“娘,要是真有這個金鐲子,你就還給撿娃哥。他從小沒見過娘,給他留個念想。”

  其實,他也見過這個金鐲子,只不過不好當著程景默的面拆穿她,只能這樣說。

  木煥珍憤憤的說:“沒有!哪有什么金鐲子!”

  程景默沒什么語氣的說:“我叫你一聲娘,是敬重你。撕破臉皮大家都不好看。”

  木煥珍被氣得直拍胸口,“好你個撿娃!你爹當年從山里把你撿回來,養了十多年。你現在出息了,跟我們這么說話?!你是不想認這個家了?”

  程景默說:“我感謝爹撿我回來。但是要說到養,你們是怎么養的,村里人都知道。”

  “撿娃,你這么說就傷你爹的心了!”木煥珍又搬出了程花子,“當年大家的日子都這樣,饑一頓飽一頓的。村里還餓死過人,我們把你拉扯大,也是費了全部力氣。”

  程景默嘴角扯出一個苦笑。

  看來,今天是非撕破臉皮不可了。

  他說:“我睡得是牛棚,拴住他們有有饃吃有衣穿,我什么都沒有,誰家穿破爛的,可憐我,給我穿。我餓的去水庫抓魚,去山里找野味,我都是靠自己活下來的。”

  “還有,你們也沒把我當做家里人。家里人的名字都是程拴什么,我連個名字還是三叔公臨時取得。”

  在場的人的臉色都沉了沉。

  程景默看著程花子說:“爹,我七歲時,你帶我去打獵,我走丟了。應該你是不想養我,故意把我留在那里的。山里下著那么大的雪,我凍得全身僵硬了,我找了一天一夜才回到家,也是我命大才活下來。”

  “我當時不懂,還以為真是自己走丟的。后來,你們又把我賣了,我才明白你們是不想要我了。因為家里人都出事,你聽信了三叔公的話,才把我買回來。”

  程景默開始一樁一樁的羅列那些事,堂屋里的人都如坐針氈。

  于向念在房間里聽得,鼻尖泛酸。

  程景默以前從不提這些事,每次她問起,他也只是云淡風輕的說一句“都過去了。”

  他一直念及程花子夫妻的那點微薄的恩情,將這些慘痛的經歷深埋在心底。

  可現在卻要他一層一層的揭開心里的那些傷疤。

  他的心里有多痛?!

  程景默說:“我剛入伍時,十多塊錢的工資,我給你們寄十塊。后來,工資慢慢漲了,我也在一直給你們漲。”

  “不止每月寄錢,七年前,你們發電報來說,拴住結婚需要蓋房子,我把攢下的一百多塊錢全部寄給你們。三年前,栓所闖禍,需要賠錢,我又給你們寄了兩百塊。每一筆匯款單我都留著,我對這個家問心無愧。”

  于向念心說,難怪程景默連件衣服都舍不得買,從頭到腳穿的都是部隊里發的。

  原來是,這些錢都被這些吸血鬼吸走了!

  程景默又說:“我結婚時,你們發電報來說,想見見我媳婦兒,我當時還特別高興。以為我對家里有用,你們也會多看重我一些。”

  “我原本想著,你們要是對我媳婦兒好一點,以前那些事我就當沒發過。可我媳婦這次回來,你們連頓好吃的都沒給她做過,還讓她受委屈。”

  “我媳婦兒金貴,從小被家里人捧在手心里,我連重一點的話都舍不得跟她講,你們嫌她這嫌她那的。”

  “這些年我一直顧及當年你們撿我回來,給了我一條命的情分。你們要什么,我盡全力滿足。我什么都不跟你們計較,可你們當我傻。”

  “行了!”程花子被說的老臉都掛不住了,“不就是個鐲子,讓你娘這兩天找找,找到就拿給你!”

  程景默說:“不是找到才拿,是一定要拿!娘一定收的好好的。”

  程景默入伍前,偷偷翻遍了程花子他們住的那屋,只翻到了那塊玉佩。

  可能是木煥珍覺得玉佩沒金鐲子值錢,玉佩放的地方就稍微好找一些。

  程花子的臉比鍋底還黑,語氣不善的說:“撿娃,去部隊十年,翅膀硬的都上天了!”

  程景默還是那語氣,“還有一件事,我也要通知你們。從下個月起,我不再給你們寄錢,你們的恩情我還完了。”

  這話一出,在場的人臉色都變了!

  要知道,程景默每月寄來的錢,對這個家可是一筆不菲的收入!

  而且是純收入!

  程景默只寄錢回來,一粒面粉都不消耗家里的!

  木煥珍開始哭鬧起來,一邊哭一邊拍著大腿。

  “哎呀!我這么多年養了個白眼狼!現在出息了,就不要養他這么多年的爹娘了!”

  “要沒他爹,他早被狼吃了!現在嫌棄這個家是拖累,要把我們都拋下啊!”

  “娘,你哭鬧也沒用,我決定了!”

  程景默站起來說:“你明天把鐲子拿給我,我們就走!”

  程景默走出堂屋,剛推開房間門,于向念就撲到了他的懷里。

  雙手抱著他的腰,頭靠在他的胸膛上,“程景默,我以后會對你很好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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