雞兔同籠的數術會嗎？”楊玄辰問道。
趙雪嘁了一聲，手上不禁加了幾分力道，“這種問題，十歲的時候就會了。”
“師傅，你行不行啊，有沒有難一點的數術題？”
幸虧楊玄辰沒有留胡子的習慣，不然這會肯定吹胡子瞪眼了。
“你別得意！”
“去取筆墨來，我出幾題難的，你要是能做出來，明天我領你去劉家村看看鹽田。”
一聽做出題目來還能出去逛逛，又是大炎唯一的海鹽曬鹽廠，趙雪美的心里都冒泡了。
片刻過后，五道數學題在紙上呈現。
第一題并不是很難，求平均數，趙雪光靠心算就答對了。
她用不屑的眼神瞄了一眼老神在在的楊玄辰，暗道：就這水平？
接著第二題就讓她傻眼了，楊玄辰出的是一道小學生經典奧數題，螃蟹、蜻蜓和螳螂。
趙雪皺著眉頭花了一炷香的時間才算出來。
接著第三題開始她只是讀了一遍題目便放棄了，因為她看不懂題目的意思。
“師傅……這也太難了吧。”
“物不知數，盈不足術的問題已經難不倒我了，就算是學宮里數術最好的老師也不敢說能勝我。”
“怎么到你這，我感覺就成了三歲孩童一般。”
楊玄辰聞言哈哈大笑起來。
第三題她是肯定做不出來的，因為這題不僅僅是加減乘除那么簡單。
“從第三題起，才是對你真正有用的東西。”
楊玄辰指著第三題，緩緩說道：“百姓們購買食品支出的總額，家庭的收入能夠很好地反映出他們生活是否富足。”
“我派人在清水縣抽取了不同階層，不同行業近萬戶家庭的收入和支出。”
“這題需要經過統計、加權、平均，算出一個系數。”
他的這番話仿佛打開了趙雪在數學和民生上的一扇窗戶。
她坐在桌邊雙手撐著下巴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楊玄辰，心中記著他說的每一句話。
“按照目前的情況來看，百姓們可以分為貧困、溫飽、小康和富裕。”
“我給這套算法取了個名，叫恩格……嗯，幸福指數。”
“低于三十的，說明此戶人家屬于富裕的，而高于六十的，說明他們生活不易，有可能食不果腹。”
這時，趙雪問了，“算出這些來，有什么意義呢？”
楊玄辰瞪了她一眼，繼續說道：“當然有意義了！”
“目前的官員判斷百姓們過得好不好，往往是從他們的穿著、體態來判斷。”
“因為他們沒時間挨家挨戶上門拜訪，沒法深入到百姓們的生活中去。”
“自然就會形成施政上的片面性，往往很多的政策會變得如同雞肋。”
說到這，他很自豪地一笑，“清水縣的百姓們能夠富足，人人有活干家家有飯吃，靠的就是這些數據。”
“自從衙門的戶房來了個能吏后，我便讓他按季度、半年、年度來統計各式各樣的數據。”
“通過對數據的計算和推演，我就能足不出戶，知道百姓們到底過得好不好。”
說著，楊玄辰把第三題中的數字用現代數學的方式算了出來。
看著紙上的數字，趙雪若有所思，接著問出了心中的疑惑。
“師傅，這個四十九又代表了什么？”
“是不是代表了你方才說的什么小康？”
楊玄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，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。
孺子可教，這丫頭對于這方面確實有天賦，只是簡單地說了一遍就能領悟其中的關鍵。
“你說的沒錯，但也不是全對。”
趙雪聞言再次皺起了柳眉，“不對？”
“是的，這個數字是通過收集近萬戶家庭的數據算出的平均數，說明整個清水縣已經達到了小康水平。”
“但是，這只是平均數，還有很多低收入家庭是被平均的。”
“他們不但沒有達到小康，甚至用貧窮來形容他們更貼切。”
楊玄辰的話讓趙雪懵逼了。
她甚至懷疑他在忽悠自己，沒有把真本事教她，只是拿了一些數字在那侃侃而談，實際上卻是毫無作用。
但是他說的話似乎又很有道理，自己也沒找到反駁的點。
這時，楊玄辰也看出了她眼中的不信任，反倒沒有生氣，而是極為開心。
“天下間，沒有任何事是公平的，百姓們如此，你我亦如此！”
“我就算有再大的本事，也沒法做到一碗水端平。”
“所以，百姓們總會有富裕的，也總會有貧窮的。”
“我能做的僅僅是讓大部分的人能過上好日子罷了。”
說到這，楊玄辰敲了敲桌子，把正在愣神發呆的趙雪拉了回來。
接著楊玄辰把一本厚厚的冊子遞給了趙雪。
“翻開看看。”
“這是這清水縣百姓們按人戶統計的數據。”
“誰家富誰家窮，一目了然。”
“我不關心他們到底是不是有存款，我只關心他們收入多少，支出多少。”
“也可以說，從這些數據上，就能反映出我施的那些政策是不是適合清水縣的百姓。”
趙雪很快便把這本冊子全翻了一遍。
這些數字若是放在從前，她肯定會嗤之以鼻，道一句統計這些簡直是浪費時間。
正如楊玄辰說的那樣，她判斷上京城的百姓們過得好不好，也都是從衣著體態來判斷。
上京城的官員們，甚至各州的官員們也沒有像他這般統計過百姓們的這些數據。
往往官員們的政策下達了一年、兩年甚至多年之后才發現不適合，然后再改再錯。
“師傅，按您說的，這些數據以季度、半年等來統計。”
“是不是您通過這些數字，能在極短的時間內發現政策的不足？”
“然后不斷調整所施的那些政策，讓它們得以施行惠及百姓？”
楊玄辰重重地點著頭，臉上的笑意更甚。
天賦異稟啊！
可惜是她是個女兒身，若是男兒，大炎朝勢必會出一個善于治國的皇帝。
“你說的沒錯！”
“清水縣能有如今的這番景象，離不開這些個簡單的數字。”
“皇權不下縣的道理，想必你是懂的。”
“在清水縣我如同土皇帝一般，掌握了最高的權利。”
“我的任何政策都關乎著民生，毫不客氣地說，我掌握了百姓們的生死。”
說到這，楊玄辰雙手背在身后站起了身，四十五度仰望屋外的天空，眼神中流露出一股堅定。
陽光灑在他的身上，仿佛蕩開了一層又一層的光暈，迷得趙雪睜不開眼。
“身為一方父母官，為百姓當家做主，讓他們能夠過上富足的生活，是我一生的追求。”
“我曾立下誓言，為天地立心，為生民立命！”
“為往圣繼絕學，為萬世開太平！”
“……”
后面的話趙雪沒有聽進去，她靜靜地坐在那里注視著他的背影。
時間在此刻停留，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使她的心跳短暫停留了一息。
接著，她的雙眸內綻放出奪目的異彩。
你若不是官，那該多好，我便能娶你了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