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午十點多。
天寒地凍，冷風嗚咽。
土路上覆蓋著厚厚的積雪，滿是各種車轍印子，環顧周圍，凄冷，蕭瑟，除了許大海五個人和八條狗，再也看不到其他的人影。
“兄弟們加把勁兒！馬上到大泉鄉街里了！”
等騎到大泉鄉街里后。
黃磊靠邊停了下來，邊扶正帽子，邊哈出一道長長的白氣。
天氣太冷了，大街上行人很少，只有一些孩子們跑來跑去，放砰砰砰～放鞭炮，絲毫不懼寒冷。
“這兒背風，你們抽根煙緩一緩，我去供銷社一趟。”
黃磊把車子靠在墻邊，大步向前走去。
供銷社就在前邊幾十米外，街道右邊，從許大海的方向，能看到通體灰色，布滿歲月風霜的木頭門。
“歇一歇吧，嚯，這一路趕的。”
“我這兒有煙。”
“抽我的吧，來，一人來一根。”
幾人下了車子，找了背風的墻角，或蹲或靠，邊抽煙邊閑聊。
八條狗子聚攏在周圍，哈哧哈哧的喘著，霧狀白氣飄飄蕩蕩。
許大海抬眼看向街道對面，墻角放著一個碌碡，碌碡右上方的墻壁上，刷著白色的標語。
“少生優生，幸福一生”
——大泉鄉計生辦宣。
“哈，這標語啥時候刷上去的？我上回來鄉里，沒看到這種東西啊。”
許大海邊擼著狗頭，邊說道。
堂弟許虎背靠墻壁，右腳抬起，向后蹬在墻上:
“最近兩天刷上去的吧，這是要嘎哈？勸人少生孩子？”
許大海沒有搭話，微微出神，想的卻是，現在勸人民少生，再過三十多年后，就又勸人民多生了。
這算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嗎？
桀桀桀？
突然。
街道南邊兒駛來一輛二八大杠，許大海抬頭看去，發現是小學同學趙志剛。
“剛子！！”
許大海站起身，笑著走了過去。
當年念書時，兩人關系非常好，他還清楚的記得趙志剛打啪嘰很厲害，開始時手里可能只有一個啪嘰，不出半小時，就能贏一大摞。
“死冷寒天，這是嘎哈去了？”
“哦，是許大海啊，我內人生病了，我給她拿些藥，你們這是要嘎哈去？”
“去涼溝屯打獵，反正閑著也是閑著。”許大海語氣輕快。
“嗯吶，多打幾頭野豬，現在豬肉價錢可貴了。”趙志剛的眼睛里有著羨慕:
“我槍法太爛，想掙這份兒錢，也掙不到。”
他穿著灰色破棉襖，補丁摞補丁，眼睛里布滿血絲，整個人顯的憔悴，萎靡。
談性不高，眉頭緊皺，說了幾句話后，就要推著二八大杠離開。
不過臨走時想到什么，扭過頭來，快凍僵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，神色掙扎道:
“那個……許大海，你能借我點兒不？年前我一定還你。”
“我身上沒帶多少錢。”
許大海微微一怔，也沒細問，從兩個兜里掏了掏，大小票子全算上，一共有一百多塊錢。
“就帶了這么多，你和我回家一趟吧，我給你取，你需要多少？”
“夠了夠了，不用那么麻煩，這些就行。”
趙志剛很是感動，同時又有些心酸，似乎有點覺的在好兄弟面前丟人了，失了面子。
去年過年的時候，坐莊意氣風發，最多輸2000多塊也毫不在意。
今年年尾——咋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呢？
他連忙把大小票子都數了一遍:
“一共112塊5，我給你寫張欠條。“
“哈，算了吧，咱兄弟還那么見外嘎哈。“
目送趙志剛騎著二八大杠離開后，許大海才微微搖頭，他印象中，趙志剛家的經濟條件還是比較好的。
他家有參田，每年賣人參就能獲利不少，之前他還投機倒把……
“小海，站在大街上嘎哈呢？“
身后傳來說話聲，積雪被踩的咯吱作響，是從供銷社出來的黃磊。
他右手里拎著一大壺散摟子白酒，左手提著一包大餅干。
“剛才看見一個熟人。“
5個人騎著二八大杠繼續出發，8條狗子跟在后面跑，等他們到達涼溝屯，正好上午11點半。
“爺！土匪來了～土匪來了～“
一個穿著粉紅臃腫棉衣，戴著白色兔皮帽子的胖丫頭，她本來在院子里逗狗呢。
看到許大海他們后嚇了一跳，邁著短腿飛快的往屋里跑。
胖狗崽子也跟著她跑。
沒注意腳下，胖丫頭被門檻絆了一下。
啪嘰～
趴在了堂屋地面上，似乎是摔疼了，咧著嘴哇哇大哭。
“這孩子，胡說八道啥？別哭了別哭了快起來。“
里屋出來一個老太太，趕忙把胖丫頭抱起來，隨后響起她呼喊老伴的聲音。
柵欄門外。
許大海，榮成林，黃磊，許虎和許軍號，5個人從二八大杠上下來。
8條狗子哈出熱氣，在周圍溜達，有的還抬起后腿滋點水。
板杖子外邊兒有一些半人高的干枯野草，冷風吹過，枯草搖晃，沙沙作響。
“土匪？她是說咱們嗎？“榮成林探頭道，難以置信。
黃磊把買來的東西提在左手里，笑道:“可能是看咱們背著槍吧。“
很快。
年逾五十，滿臉皺紋的新任涼溝屯村長走了出來。
他是認識黃磊的，很是熱情，張口閉口都是“黃鄉長“。
黃磊有些不自在。
進屋落座，把帶來的野豬肉，散裝白酒，大餅干等東西放在柜子上。
老村長讓他老婆多炒幾個好菜，之后進屋和大家嘮嗑兒，溫暖如春，大家都很是愜意，放松。
很快。
一個梳著兩條麻花辮的大姑娘端來一盤松子，她是老村長的小閨女，放下盤子后，就去了堂屋。
許大海抓了一把松子，看到胖丫頭站在她爺爺旁邊，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自己右邊。
他一回頭，發現右邊柜子上放著他們帶來的那些東西。
解開包袱，撕開油紙，拿了一塊大餅干遞給胖丫頭，后者有些扭捏，抬頭看她爺爺。
“吃吧吃吧，這丫頭啊，就愛吃這些零嘴。“
老村長笑著說道。
得了允許，胖丫頭連忙接過餅干，開心的吃了起來，狗崽子蹲在地上看她，搖晃尾巴，希望也能分一些吃。
“對了，你們許家屯的養雞場咋樣了？今年能分多少錢？“
村長很是在意的問道，剛才的嘮嗑中，他已經知道許大海幾人來自許家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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