幾人臉上表情各異。
他們都看得出來，這人已經瘋了，一時間也不知道要用什么樣的法子去處置，平時對待綁匪的談判技巧不知道還能不能行得通。
只有薄彥辰往前走了一步，“你有什么不滿的，沖我來，別動他！”
“你？”望著面前高大的身軀和那張英俊的面龐，林沫神色有一瞬間恍惚。
她頓了頓，忽然想到了什么，四下看了看，“你怎么帶這么多人來啊？我不是跟你講了過了，只能自己過來嗎。”
“你這樣不遵守諾言，我也不想幫你的忙呢。”
“她在說些什么？”老嚴隔著有些遠，聽不太清楚。
望向薄彥辰的方向，發現后者身軀緊繃，俊臉上更是只有一徑的冷意。
“林沫，把孩子放了。”
他聲音低沉嘶啞，隱隱還透著一股極明顯的克制，雙手收攏成拳，目光不瞬不瞬地凝著兜兜的位置。
“不，我要殺了他。”林沫非但沒有松手，反而更拖著兜兜往車上走。
她重新將人塞在車邊，卻有些愣神地望向四周。
“可是你們來這么多人，我跑不了的。”
“阿辰，你讓他們都走開好不好？不然我跑不出去。”
老嚴臉色越來越難看，低聲向周圍的人交代，“向上面申請狙擊手，情況不對直接擊斃。”
殺人放火綁架婦女兒童，刑罰里的重罪她都犯了一個遍，當場擊斃對她來說都算解脫。
“是。”
可眼下的位置很不好，四周視野開闊，狙擊手無處藏身，很容易被發現。
而林沫的手里頭又還扣著人質，兜兜那么小一個孩子，還昏迷著，一個不留神就會出事。
他不能拿孩子的性命去冒險。
“林沫，他只是一個孩子……你有怨恨也該是對我，現在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，把兜兜放了！”薄彥辰幾乎要瘋，向來沉穩的面龐上頭一次出現那樣夸張的壓抑。
眼前的女人扣住了他的孩子，用刀尖抵在他脖子上，只要稍一用力，就會把他的頸部大動脈大劃開。
薄彥辰根本不敢往下想。
他頭一次憎恨自己不善言辭，哪怕花言巧語糖衣炮彈什么都好，只要能阻止她——
“我不放啊。放掉了你們會打死我的。”
林沫看似瘋瘋癲癲，實則格外清醒。
揚起臉望著前方，“所有人，把槍放下。”
“如果不放，我就殺了他——”
“別跟我學電視里那些慢吞吞放下拖延時間，順便還想打個配合給我一槍么？我沒那么蠢！三秒鐘內不放下，我先劃了他的臉——”
說著便直接將刀尖挪到了兜兜臉頰上。
刺破皮膚的瞬間，一大滴鮮血“啪嗒”一下滲出來，正好掉落在地面上。
“都放下！”
老嚴低吼出聲。
這人是個瘋子，沒有理智更沒有恐懼。
在如果還想用對付尋常人的法子對付她，恐怕要付出極其慘痛的代價。
“你要什么？林小姐，你想怎么樣都可以！我們所有人都會配合你。”
“槍已經放下了，剩下的——”
“我要開車走。”林沫身上莪還有些恍惚，但卻忽然想到了什么，看見了車后座昏過去的顧嬌嬌。
“作為交易，我可以還給你一個。”
她燦然笑開，“阿辰你看，我對你是不是很好？還給你留下了一點希望，你和顧嬌嬌回去，還可以再生啊哈哈哈哈！”
話音剛落下，林沫臉上的笑容又瞬間消失，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冰冷的瘋狂。
“或者，你要兒子？那我帶顧嬌嬌走？哈哈哈哈！”
“一邊是你老婆，一邊是孩子。我可太聰明了！你要怎么選啊阿辰？”
空氣陷入冷寂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識朝前方站著的男人匯聚過去。
薄彥辰背影冰冷，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肅殺森冷的氣息。
那張英俊的面龐緊緊繃著，漆黑如墨色的眼眸里沒有絲毫溫度，只有在林沫催促他做出決定時，眼神才會出現掙扎之意。
“別想拖延時間！我只給你十秒鐘思考，要是做不了決定，那就我幫你做！”
抵在兜兜脖子上那把刀，因為林沫過分激動而控制不住力道，此時竟已經漸漸往皮膚里刺進去了一些……
“我幫你做決定，現在就把他殺了！”
“不要！”忽然傳來一道急促的女聲。
眾人方才發覺，被塞在車后座里的顧嬌嬌不知何時已經睜開眼。
她本是昏昏沉沉的弄不清楚狀況，可當看見眼前兜兜被挾持的畫面時，整個人血液倒流，幾乎反射性喊出了聲，“我和兜兜交換！林沫，我跟你走……你把兜兜放了。”
“你恨的人是我，現在我被你綁了，你想怎樣折磨我都可以，你可以一刀捅了我！可以凌遲我——”
林沫看了她一眼，似是被說動了。
“不行！”
男人低沉的嗓音在這一刻終于傳來。
“你帶兜兜走。”
這話一出，空氣里透著些細潤溫和，不斷涌動的微妙氣息。
林沫眼睛發亮，“好啊！阿辰，就聽你的，我把你老婆還給你，把你兒子帶走咯——”
說著便直接將顧嬌嬌從車上扒拉了下去。
后者頭痛欲裂，身體更是說不出的乏力，可仍舊掙扎著想阻止她，“林沫你別聽他的，把兜兜放下。我的要挾力更大，我懷——”
“你閉嘴！”男人冷聲呵斥，冰冷的聲線遮掩住女孩沒說完的聲音。
林沫并未聽到她說到一半的“懷孕”二字。
而是直接上了車，將昏迷不醒的兜兜扣在副駕駛座上，迅速開車走遠。
“要是山下有人設卡，我就裝上去，大家同歸于盡！要是你們敢追太緊，我就先弄死這小孩！”
“艸！這賤人仗著手里有人質，特么的……老子沒試過這么憋屈！”
老嚴第一時間跳上車，帶了人趕緊追過去。
山路崎嶇，他們知道林沫是瘋子，便也不敢追太緊。
只是一路在呼叫，“狙擊手呢，狙擊手弄死她啊！”
“副駕是孩子，車子一旦失去控制發生車禍，孩子的安全得不到保證。”
那邊的負責人回復。
“嫌犯很快要到市區，環境受限，狙擊手喪失視野，無法擊斃對方。”
“艸艸艸！”
老嚴破口大罵。
他自然知道，現實并不像電影里演得那樣簡單利落。
綁匪往往會在主角出場后被輕易解決，救下人質。
事實是，不到萬不得已，他們絕不會輕易開槍，尤其是在對方手里握著一個四歲小孩當人質的情況下。
剛剛是老宅，他有一萬次想擊斃對方的沖動，可都不敢冒險。
光線受限，一旦準頭出現些許偏差，一秒鐘的反應時間便足夠她在臨死前劃破兜兜的頸部大動脈。
“該死該死！這女的到底是要往哪跑？”
“她車技怎么會這么好？”
“特么的，前面的人群為什么沒有清空？怎么讓她闖了進去啊！”
他們在追捕的路上，前方路障都已經清除掉，周圍不該有人才對！
可林沫卻好似早就料到了，選在早晨七點半的關鍵時刻，帶著兜兜直接從幼兒園門口經過。
孩子和家長熙熙攘攘堵住了整條道路。
到處擠擠挨挨的，連走動幾個人都困難。
而林沫抱著兜兜，稍一捂住臉，便能很快隱藏到人群之中。
老嚴帶著人在后面追了一陣，逐漸的卻看不到人影。
“這一帶林沫太熟悉了，她想藏起來一時半會的我們還真不好跟。”
“先封鎖起來！”
“特么的，剛沒了個薄力靖，又來一個林沫，？她到底想干什么啊？”
……
顧嬌嬌跌在地上，被男人扶起來解開繩子時，第一時間卻是伸出手用力將他推開。
“為什么？你為什么不讓我去？！”
“顧小姐你現在需要冷靜下來，先去醫院接受檢查。”有人在旁幫腔，試圖按住她。
可她卻直接爬起來，目光四下搜尋著，直到在旁邊看見了一輛熄火的車。
便立刻朝那邊沖了過去。
“我要去救兜兜，誰也別攔著我！”
男人手長腳長的，輕易便到了她前面擋住去路。
顧嬌嬌滿眼通紅，急切地想追過去，可前面的男人身軀高大，如山岳一般攔在前方，讓她根本沒辦法靠近那輛車。
她急的大喊。
“讓開！”
“嬌嬌，你聽話，先去醫院檢查。”
“不需要！你趕緊讓開啊。”一邊說著，顧嬌嬌一邊還想將人推開。
可奈何渾身上下都格外虛軟，根本使不上分毫力氣。
眼前的一切都開始恍惚，她發現自己根本無力去拯救兜兜。
到最后甚至站都站不穩了，只能緊緊抓住薄彥辰伸過來的手，強撐著不肯倒下。
那雙通紅的眸揚起，艱澀質問他。
“為什么……兜兜……”
為什么不先救兜兜呢？
話沒說完，卻最終支撐不住，還是暈了過去。
薄彥辰順勢接住女孩倒下的身軀，緊緊將她抱在懷里，一顆心狠狠窒了幾次，卻最終什么都沒說出口。
深黑的眸子垂下，里頭情緒濃郁至極，只凝在女孩蒼白的面容上。
可再抬起眼時，已經看不出一絲一毫多余的表情。
他低聲告訴旁邊的人。
“帶她去醫院。”
“好的。”
將人小心抱上車，薄彥辰隔著車窗深深凝了她一眼，末了才補充了一句，“去婦產科，她懷有身孕。”
那人一驚，臉色稍起了變化，更嚴肅了一些，“知道了，我會安全送到。”
此時他心底更多的是慶幸。
怪不得剛剛薄彥辰二話不說直接阻止了他夫人去替代孩子，原來她最好要喊出來的那句話是“懷孕”。
比起一個智商很高會自保還會留下線索的四歲小孩來說，一個懷孕初期狀態奇差的孕婦，似乎要更麻煩一些。
等顧嬌嬌再次醒來時，四周都是消毒水的氣味。
入目是慘白一片的天花板，鼻腔四周都充斥著難聞的味道。
她看了看，前方站著一道高大熟悉的身影。
微微囁嚅了下掀開唇，勉強發出聲音……
“大叔？”
薄彥辰轉過身，瞧見她清醒過來，臉上是如釋重負的表情，“你醒了。”
“我昏睡了多久？”
她怎么感覺全身都酸脹無力，好像睡了好久好久的感覺。
“沒多久，七八個小時，現在天剛黑。”
“你就是太累了才會這樣，醫生說讓你好好休息，躺著，別起來了。”
望著她還想立刻下床的模樣，薄彥辰連忙叮囑，“胎兒不是很穩……現在要臥床保胎。”
顧嬌嬌愣住。
澄澈漂亮的雙眸揚起，迷茫地望著他，“保胎？”
“對。你今天摔的那幾次，它有點不太好。”
“醫生說的，如果你不相信，可以等等問他。”
女孩下意識撫上小腹，神色悵惘僵硬，只是“嗯”了一下，點了點頭半晌后才找到自己的聲音，“是我沒照顧好它……可是，兜兜呢？”
“兜兜救回來了嗎？林沫沒把他怎么樣吧，她瘋瘋癲癲的，兜兜又還昏迷不醒，我真怕她傷害孩子。”
頓了頓，又抓住了他的手，“大叔，你怎么不說話？兜兜人呢？為什么不帶他過來見我。我好擔心好擔心他，他就是我的命——”
“你先冷靜點，當務之急是保重好自己的身體。太激動對你和孩子都不好。”
薄彥辰不說話還好，一說這話卻忽然刺激到了她一樣。
她猛地將手甩開，厲聲道，“兜兜也是我的孩子！”
女孩蒼白的面容上浮現出一絲痛楚，掙扎著望向他，“你說，你現在就告訴我，兜兜到底怎么了！”
男人始終不發一言，便只是靜靜站在床邊望著她。
令人窒息的沉默在空氣中蔓延。
有時候一個問題說出來，并不一定需要準確的答案。
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。
好久好久，久到顧嬌嬌覺得自己心臟一抽一抽的疼，整個腦袋里似乎都充斥著痛楚讓人無法思考，更無法呼吸。
胸中漲疼的那口氣堵塞在心間，直到徹底憋不住。
她沒有血色的唇終于掀開，目光如炬一般射向面前的男人，一字一頓問。
“他……出事了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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