聽到熟悉的聲音，顧嬌嬌下意識停下腳步。
本是仍舊心情不悅的，可面對男人那張笑臉，終究還是覺得伸手不打笑臉人，勉強克制住了。
“怎么。”
她態度不咸不淡的。
薄彥辰站在旁邊，并未因為女孩冰冷的一張臉而受挫，反而俊臉上始終掛著極明顯的笑意，“也準備上樓，看看兜兜怎么樣了。說起來，也是我這當爸爸的不是，今天嚇到了他。”
男人面色看起來格外認真，一雙漆黑如墨色的眼眸緊緊凝在她眼底，整個人身上都透著一股真誠的味道。
這讓顧嬌嬌一下子有些拿捏不定。
“所以？”
“所以我要去向他道歉啊。”薄彥辰面色清冷，可眉目里眸子深黑幽暗的樣子，卻讓人能一眼看出來他的認真。
見她半信半疑，還主動伸出手接到那份水果盤，“放心，我怎么說也三十多歲了，是當爹的人，這點輕重還是知道的。”
顧嬌嬌蹙起了眉，“你要是知道輕重，就不會對兜兜下那么重的手。”
“我沒……”
他下意識想解釋。
可話到嘴邊，卻還是硬生生忍了回去。
“是是是，都是我不好。所以兜兜生氣也是應當的。”老男人俊臉溫沉，滿是愧疚之色，凝重地搖了搖頭，“所以我決定和你一起進去，好好地給兜兜道個歉。”
“嗯哼。”見他態度誠懇，顧嬌嬌也勉強放松了些警惕，點了點頭便往樓上走去，丟下兩個字，“隨你。”
她說隨他。
那不就是同意么？
薄彥辰心中有數，也知道至少現在事情正朝著周絮預料的方向發展。
接下來只要仔細一些，不管那小子有什么招數，最后還不是手到擒來。
“叩叩”的敲門聲響起。
小家伙的房間里格外安靜，聽不到一丁點聲響。
顧嬌嬌連忙開口，“兜兜，是我。媽媽給你拿了點水果過來，還有一些零嘴。”
知子莫若母，她自然很了解在這種時候要怎么投其所好。
果然。
沒一會小家伙稚嫩的嗓音便從里面傳了出來。
“進來吧。”
兜兜“嗯嗯”了兩聲，嗓音里隱隱的還能聽到一些哭腔，但很快便已經走過來開門。
可房門剛打開沒兩秒鐘，他仰起頭看見了站在顧嬌嬌旁邊的男人。
肉嘟嘟的臉蛋頓時黑了下去。
“哼！”了一聲，便要直接將門甩上。
“別呀兜兜！”顧嬌嬌眼疾手快，趕緊伸出腳擋住門，臉上泛著明快的笑容，主動彎下腰將托盤上的水果給他看，“是兜兜最喜歡的哈密瓜哦。”
小家伙看了一眼，不為所動。
畢竟水果現在也不是什么稀奇的東西，家里日常都備了，去幼兒園每天還都有兩頓咧。
顧嬌嬌倒是不氣餒，笑嘻嘻湊過去。
“咚咚咚！看！”她從口袋里摸出來兩包零嘴，放在兜兜眼前，“辣條哦！是兜兜最喜歡的大包，特辣！”
見到辣條之后，小家伙的臉色才終于變了一下。
眼底有一閃而過的興奮之色，但很快又想到現在的情景，迅速收斂了起來。
“媽咪你不要覺得，一包辣條兜兜就會原諒某個人。”
“不會不會，媽咪只是單純地想要兜兜寶貝開心一些而已。”顧嬌嬌湊近了，連眼睛里都透著一股細碎的光亮，故意在他耳邊解釋，“他是自己跟過來的，媽咪才沒和他一起呢。”
“那就好！”小家伙扭扭捏捏的，卻終于讓開了位置放她進去。
也理所當然接過了那一包辣條。
轉頭朝旁邊望過去，余光瞥見默默跟在后面走進來的某人，小嘴兒又嘟了起來。
哼！
壞蛋。
要不是看在媽咪的份上，他連理都不想理呢。
小家伙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動了幾圈，牽著顧嬌嬌的手走到書桌旁坐下，一邊捧著辣條慢悠悠吃著，一邊卻還故意貼近顧嬌嬌。
在薄彥辰剛掀開唇說出第一個字“我其實——”的那一刻。
兜兜迅速地縮到了顧嬌嬌懷里。
揚起無辜的那張小臉蛋。
“媽咪，兜兜最愛你。也只愛你。”
小家伙突如其來的表白讓顧嬌嬌受寵若驚，親昵摟著她，“媽咪知道，因為媽咪也最愛兜兜你呀。”
“嘻嘻。兜兜就知道，這個世界上只有兜兜才是媽咪深愛的男人，別的男人……呵。”
那一聲“呵”，配合小家伙剛剛翻開的白眼，其中意味不言而喻。
薄彥辰被打斷的話默默吞回了喉嚨里。
他瞇起眸，若有所思地望著這個小東西。
半晌后方才開口，“愛不愛的，我都是你媽咪的丈夫。你雖然是她生的，但陪她一輩子的人只能是我。”
“？誰說的！”
這種話，兜兜是最不愛聽的！
當即從顧嬌嬌懷里爬了起來，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瞪圓，急切而較真地盯緊了他，“兜兜會陪媽咪一輩子，誰也別想和兜兜搶媽咪。”
“哼！你也不行。”
“是嗎？你才多大，你懂什么叫夫妻？我們是合法夫妻，而你，不過是我們相愛之后的產物。凡是都要有個先來后到，兜兜，你都輪不上。”
“你胡說！”
小家伙急了。
辣條都顧不上吃就要和薄彥辰爭吵起來。
可話剛說到一半，他卻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，小嘴兒一癟，眼圈紅紅的便要掉下眼淚來。
“胡說胡說……媽咪，他是胡說的對不對？”
顧嬌嬌摸了摸小家伙的腦袋，不知道怎么解釋，只是溫柔地將他抱緊在懷里，“怎么說呢，其實……至少你并不是爸媽因為相愛后、結婚之后才產生的。”
他是他們一夜情之后的產物。
那時候兩人不過是陌生人，連認都不認識，更遑論說感情、婚姻之類的了。
“嬌嬌，你怎么能這樣解釋？”薄彥辰反倒急了。
雖然事實如此。
可她這樣一說，卻分明是順了兜兜的意，好像他們兩人之間是沒有感情的結合一樣。
“兜兜，你過來，我有話跟你說！”
失了耐心，周絮交代的那些攻略也顧不上。
薄彥辰皺眉盯著那只挑撥離間的小家伙，此刻無比希望她當時生的是個女孩，至少不會這么皮！
“你要兜兜去哪里？”小家伙忽然揚高了聲音，滿臉驚慌失措，直接摟緊了顧嬌嬌，小腦袋用力搖晃著，“不要不要，兜兜才不要跟你走——你肯定是又想揍兜兜了！”
“我沒有！”
這一聲聲的控訴讓男人渾身血液都幾乎凝固住。
他望著旁邊的女孩，很想解釋清楚。
可此刻就連顧嬌嬌這樣理智的成年人，在兜兜的一頓操作下來，望向他的眼神也滿是責怪和不滿。
“大叔，你何苦嚇唬一個孩子。”
“剛上來的時候你不是跟我說，要道歉的么？”
簡直莫名其妙的，前一刻還說要道歉，現在才剛進門一會，就又變得兇巴巴的。
竟然還想再和兜兜“單獨”相處。
“我沒嚇唬他！明明是他自己小題大做，甚至我都沒打他。”
“嗚嗚嗚嗚嗚哇哇哇！”小家伙一聽，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，“哇”的一下哭出聲來。
這一哭，顧嬌嬌便什么都顧不上了，趕緊去安撫他。
“不哭不哭啊，兜兜不哭。都是媽咪不好，媽咪沒有保護好你。”
“媽咪，兜兜害怕。”小家伙可憐巴巴地握住她衣角，因為剛剛的“委屈求全”，眼睛也紅彤彤的，眼角還掛著一滴淚……
顧嬌嬌一顆心驀地揪緊，心疼壞了。
她一個眼神朝旁邊橫了過去，落在薄彥辰身上，秀眉蹙攏，“你還不走？”
“還杵在這干什么？”
“非得把兜兜嚇到去醫院才甘心嗎！”
這話語氣說的極重。
以至于已經坐好了準備的薄彥辰，此刻心臟仍舊窒息一般的疼。
他深吸了一口氣，俊臉上覆了一層厚厚的陰霾之色，黑眸一瞬不瞬盯著顧嬌嬌懷里的那顆小團子，卻發現他在顧嬌嬌望不到的地方，正對自己做鬼臉。
該死的，果然是裝的！
這臭小子和周絮說的一模一樣，小小的年紀，卻竟都是些陰謀詭計！
“嗚嗚嗚嗚，他瞪我——”小家伙此刻像極了霸總文里的惡毒女配，整個人戲精上身，樂此不疲地表演起來。
薄彥辰默不作聲站在原地，落在身側的手收攏成拳，整個人身上氣息格外冰冷，瞇起眸盯緊了他，便像是盯著獵物一般。
小家伙心里頭莫名有些打鼓。
他其實不確定，自己這樣作死最后的下場是什么。
可小小的心里頭總是不服氣，便就想要媽咪也和自己一樣討厭他——
“大叔你要不先出去吧？”顧嬌嬌臉皺起，發現兜兜心里那樣害怕的模樣，實在是心疼。
她本也是想著看大叔誠意十足，便允了他過來，看看能不能找機會緩和他和兜兜之間的關系。
可萬萬沒想到，別說緩和了，現在都快惡化成什么樣了……
“走？”薄彥辰面色又陰沉了幾分，這一次卻隱隱帶了些頹喪氣息。
黑眸里閃過一抹痛楚，在望向兜兜時，隱隱還能看見其中的掙扎之意，半晌后才頹然垂下肩膀，“我這樣走了，兜兜只會更怕我。”
“你走了我就不怕，你快走啊。”
小家伙催促著。
無往不利的“綠茶”大戲，讓他現在有點飄。
因為眼前的一切都太過簡單，他甚至沒有特意去學習過，就只是學著短視頻上那些奇奇怪怪的角色扮演方式，某些語錄幾乎是張口就來。
“我……我現在走了的話，嬌嬌，就更沒機會道歉了不是嗎。”
男人嗓音嘶啞至極，垂下眼眸不說話，頭頂仿佛飄過來一朵烏云似的讓他瞬間沒了精氣神。
這讓顧嬌嬌本是倒向兜兜那邊的天平，此刻也下意識往男人的方向移動了一丟丟。
至少她覺得，很難見到大叔如此受挫無助的模樣。
四下空氣驀地靜止。
薄彥辰抿了抿唇，許久都沒說一句話，直到遠遠地朝那邊看了看，察覺到女孩眼底明顯的憐憫之意時，他才抓住機會。
“當然，兜兜已經被我嚇到了，他現在不管多討厭我，都是我該。今天在帝爵的事，就算是兜兜先慫恿你離家出走，害我一早起來擔心到心臟都要停止跳動……就算為此花費了多少人力物力、甚至還為你準備了那么多男人……其實都不能全怪兜兜。”
“他畢竟還小。”
男人深吸了一口氣，像是忽然想開了一般，剛剛還滿是陰沉氣息的眸子里，此刻竟多出了些憐愛的氣息。
啞聲道。
“不管怎么樣都是我的親生兒子，就算有些不乖巧，慢慢教就是。無論如何我也不應該使用暴力。嬌嬌你說的是，我真不應該打他那兩下屁屁，他指定的被我打疼了，所以才會這么怕我。”
終于說完了周絮教給他的那段話。
薄彥辰頭一次覺得，原來演一個“綠茶”這么難。
他本還覺得這些手段毫無意義，可此時此刻，若非是周絮提前有所交代，自己哪里會是兜兜的對手，恐怕早就被他挑撥離間，憤然甩門離去。
到那時，才真的合了小東西的意。
此刻，老男人不由得格外慶幸自己高薪聘請了周絮。
畢竟這番話看似是內疚，實則是把自己摘得干干凈凈。
事出有因，小家伙頑劣，造成了嚴重后果，如果不加以教訓，往后恐怕會無法無天，他當爸爸的，教訓幾句很正常。
另外，不經意強調，自己最終也只是打了他兩次屁屁而已。
小家伙哭鬧再厲害，也改變不了事實。
“兜兜你身上疼嗎？”顧嬌嬌被這么一提醒，立時也反應了過來，低頭看著懷里的小團子，皺眉道，“如果不疼的話，干嘛要這么怕你爸爸？他沒我打你厲害呢。”
要知道為了管束兜兜，她發狠教訓起來時，是真的會揍這貨的。
雖然明知對小孩使用暴力不好，可當真頑劣到沒辦法講道理的程度——
兜兜眨巴了一下眼睛，眼瞅著便要蓄起來一眼眶的眼淚，“兜兜疼的呀！怎么不疼呢，他打的那么用力，兜兜可疼可疼啦，求他別打了就不停手。”
“嗚嗚嗚，好壞呢。”
顧嬌嬌掀了掀唇，一下子心軟得一塌糊涂。
便就只顧著安撫兜兜，根本顧不上自己剛剛想要質問的話。
好在薄彥辰一直盯著。
見勢不妙立刻提醒，“是啊，我大概是失手打得太重了。”
男人滿臉懊惱之色，低垂下的眉目里透出沉重的愧疚，整個人自責起來，便是要悲哀到塵埃里……
“都怪我，快給他看看傷勢嚴不嚴重吧。該擦藥得先擦藥看看。”
“對對，我都快忘了這一茬。”顧嬌嬌關心則亂。
加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太多了，整個人心情也亂糟糟的，一時間竟沒有聯想到再去查看下兜兜的傷勢這事兒。
說著便去拉他的褲子，“來，給媽咪看看傷得嚴不嚴重。”
小家伙一見她真的伸手來扒拉，頓時急了，“不用不用！兜兜是大朋友了，可以自己擦藥……”
“在屁股上你都看不見，怎么擦？”顧嬌嬌不由分說便上了手，見他手忙腳亂要阻止的樣子，還忍不住笑出了聲，“害羞啦？你才四歲不到，現在害羞也太早了吧，畢竟你現在還經常要媽咪幫忙洗澡呢。”
她只當小家伙又長大了一些，又或許是聽誰說了些亂七八糟的，有了男女意識不想給她看屁屁。
“對對對！媽咪你別看，快停手……不要脫兜兜的褲子啦，媽咪——”
小家伙的聲音越來越高，被迫趴在顧嬌嬌腿上，低頭看著地面臉頰漲紅的樣子，也分明越來越緊張。
“沒關系啦，就是擦藥而……已。”
顧嬌嬌嘴里最后一個字音落下，臉色驟然繃緊。
因為那白白凈凈，還軟軟q彈的小屁股圓潤干凈，哪里有什么嚴重的傷勢，別說傷，連一點巴掌印、紅痕都沒有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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