雖然看出朱志遠不好算計，他還是想試一下：“我的想法是，我們東風廠一切都是現成的，朱書記何不直接就在我們廠生產，只要稍微改一下產線就行了啊。”
“你們的工人怎么算？”朱志遠問：“重新招工，簽合同，還是原先的固定工。”
“我們的工人，技術方面。”季寬搓著手。
“你不必說了。”朱志遠一豎掌，道：“季廠長，你應該清楚，我是團支書，我沒錢的，青創園是團委的，但要建廠，要引進資本，那錢是資本家的，資本家會為你們的固定工來承擔國家才承擔的東西，你覺得可能嗎？”
“你幫著說說嘛。”季寬還是不死心。
國企難，難就難在過重的負擔，可要他們放棄，他們又舍不得，這也是國企普遍搞不好的原因之一。
“說說。”朱志遠笑了起來：“人家是要從袋子里掏錢的，說說就行？你開什么玩笑？”
他說著擺手：“這個不要談了，你把兩百輛樣車先生產出來吧，當然，如果你們不想生產，我也可以另外找廠家代工。”
“我不是這個意思。”季寬忙拉住他：“兩百輛樣車說好了的，我們今天就開工，最多一個月就可以生產出來，保證沒有任何問題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朱志遠點頭。
“朱書記。”季寬卻還扯著他不放。
朱志遠就嘆氣，成光輝也好，先前的胡良他們也好，包括現在的季寬，國企這些人，有時候真的象狗皮膏藥一樣，只要沾上了，扯都扯不脫。
“還有什么事？”朱志遠問。
“是這樣。”季寬一臉痛下決心的表情：“朱書記，要建新廠，反正要買產線是不是，我們這邊的產線，基本都是新的，稍微改一下，就可以生產旋翼機，你能不能和資本方說說，就把我們的產線買下來啊。”
“把你們的產線買下來？”
這個提議，倒是出乎朱志遠意料，億有幾分動心。
“你們不是一直堅持生產摩托車嗎，我聽說，你們一直在想辦法打通東南亞市場，不準備搞了？”
“我們準備放棄了。”季寬黯然搖頭：“以前都搞不成，現在這個樣子，怎么可能搞得起來，而且東南亞那邊，他們的成本，比我們要低得多，根本爭不過的。”
這倒也是事實，但朱志遠和這些人打過交道，知道他們各種花樣，道：“季廠長，你到底是個什么打算，你要是不生產摩托車了，還有幾千工人，你準備怎么搞？”
“我的想法是。”季寬一咬牙：“把產線賣了，賣得的錢，給工人買斷工齡，然后大家散伙，也別熬著了。”
原來他打這個主意，朱志遠可就樂了：“那貸款呢，東風廠，可不是你們工人的，是國家的，欠著一堆的錢呢，那要怎么辦？賣產線賣廠房，工人拿錢回家，國家欠一屁股債，你這算盤，打得可以啊？”
“那是國家的事。”季寬果然就拿出了所謂的主人翁精神：“我們是國家的工人，國家本來就要管我們的，至于欠款貸款，那是國家投資失敗，不能怪到工人頭上。”
他說著，扯著朱志遠的手：“朱書記，這方面，你不要管，只要你答應買下廠線，我們去和市里扯皮。”
他這個想法，從某些方面來說，是行得通的。
就是說，如果，市長不是高東紅，和朱志遠一點關系也沒有，那朱志遠確實不需要管，由得季寬去和市里扯皮，去占國家的便宜，不干他的事。
可市長是高東紅啊，那朱志遠就要管了。
“我做不了資本方的主。”朱志遠不會直接說出來，只是搖了搖頭：“不過我估計資方不會同意的。”
見季寬還要說，他道：“季廠長，你不必說了，就一條，資方買新產線，一句話就可以，買你們舊線，那得扯皮吧，你們，市里，銀行，呵呵，那得扯到猴年馬月，那又何必呢？”
他說著一擺手：“你現在不必跟我說了，不過你的意思，我會跟資方提一下的，但還是那句話，你不必抱什么希望，哪怕換成是你，也不會自找麻煩的是吧。”
他說完，不再理會季寬，而是和呂梁商量起新廠子的事。
朱志遠讓查理那邊派了個人，技術方面，呂梁是專家，需要哪些設備，呂梁一清二楚，查理那邊掏錢就行。
打呂梁的名頭，他以技術入股，鹿回頭公司投資兩億美金，入駐青創園。
兩億美金，說多不多，說少，可也真是不少了，別人不說，嚴峻首先就給驚動了。
他立刻給朱志遠打電話：“老弟，真的假的。”
“當然是真的。”朱志遠說著又笑：“不過稍微注了一點水，這個廠，真實投資，大約是兩到三億人民幣的樣子，因為廠房什么的，已經有了，就只是購買設備的錢，要不了那么多，美金只是撐在外面的招牌。”
“可以可以。”嚴峻連聲道：“這個完全沒問題，我們區里，全力支持啊，無論要什么，老弟你開口。”
“要錢肯定沒有是吧。”朱志遠笑。
嚴峻在那邊也笑了：“這個是真沒有。”
兩邊打著哈哈，嚴峻隨后直接就跟高東紅匯報了。
正常情況下，區里拉到筆投資建個廠，還用不著跟市長匯報的，市長也懶得聽。
但朱志遠身份不同，他的事，高東紅一定有興趣。
高東紅果然就有興趣，晚間就還跟柳眉說了。
柳眉道：“又投資，小志手中的錢夠不夠啊。”
“也不知這小子到底賺了多少錢？”高東紅擰著眉頭。
柳眉對他太熟悉了，立馬叫道：“你可不許打小志的主意。”
“行了行了，知道了拉。”高東紅把她摟過來，手順著衣領就進去了，不過心思明顯不在這上面。
柳眉惱了，手肘杵他一下：“說了不許打小志的主意。”
“不是。”高東紅道：“是東風廠。”
“東風廠怎么了？”柳眉問。
“我不是只把二期三期撥給了小志的青創園嘛，一期給他們留著，他們現在打報告，想把廠子整體賣了。”
“把廠子賣了？”柳眉訝問。
“是啊。”高東紅道：“他們的想法，買了錢，工人買斷工齡，也就不再和市里糾纏了。”
“那銀行的貸款呢？”
“那他們不管。”高東紅搖頭。
“哈。”柳眉都樂了：“這主意打得真好。”
“人都是為自己考慮啊。”高東紅倒是沒什么惱怒的意思：“問題是，賣不了幾個錢，要是賣得錢多，銀行也能同意，現在這樣子，銀行肯定不能同意的。”
柳眉身為女人，卻有著女人獨特的心思，她道：“他們想賣給誰，不會是想著高價賣給小志吧？”
“咦。”她這一提醒，高東紅也醒悟了：“還真有可能哦，他們也許就是打的這個主意。”
“呵呵，想得到美。”柳眉冷笑。
高東紅眉頭卻凝了起來。
“怎么了？”
看他神情不對，柳眉問。
“工人沒處理好，市里卻把原屬于他們的二期三期廠房地皮撥給了青創園，要是他們打不到青創園的主意，而青創園又搞紅火了，他們說不定就會鬧騰。”
“敢。”柳眉瞪眼。
高東紅卻點頭：“他們敢的。”
柳眉也知道他說的是實話，國企工人，是真的敢鬧事的，而且一個不好，就是群體事情。
“那怎么辦？”柳眉急了。
“不急。”高東紅道：“我先讓嚴峻了解一下他們的真實想法再說。”
他雖是二代，卻也是從基層一步步干起來的，應付這些事情，有經驗，不至于慌了手腳。
他也沒跟朱志遠說，沒必要啊。
朱志遠也沒想到，先前季寬提議的時候，他只想著，季寬他們是想占國家的便宜，還沒想這么深。
這也不怪他，沒有在國企真正混過的，是無法理解那種國企人的獨特心理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