握了手，坐下，一問，不出所料，那什么五星機械廠，果然就是一家軍工廠。
情形呢，和紅陽機械廠差不多，半軍半民，有一點點軍隊的訂單，只能勉強保持著不會餓死，想要吃口飽的，只能自己去社會上撲騰。
而國企，基本上沒有沖浪的能力，紅陽廠如此，五星也一樣。
成光輝和吳順利是老戰友，曾經蹲過一個貓耳洞的，經常聯系，吳順利聽說成光輝現在日子好過了，就找他取經。
本來成光輝給宮鳳凰叮囑過，朱志遠幫他是特例，不要搞軍隊里那一套，什么亂七八糟五湖四海的戰友全扯過來，成光輝先也還記著心，后來一次喝多了酒，就露了口風。
吳順利沒有成光輝那么賴皮，但也是個有韌性的，最重要的是，廠里實在是撐不下去了，他就跟成光輝磨，幾頓酒下來，成光輝就只好答應了，幫他找朱志遠想辦法。
“朱書記，我知道不好太麻煩你，但實在是。”成光輝也有些不好意思：“老吳他們是真的過不下去了，我……我也是……”
朱志遠舉手打斷他，轉頭看吳順利：“吳廠長，剛才說，你們現在還有軍方訂單？”
“有一點。”吳順利點頭：“一個月，二十來萬的樣子。”
隨又補充：“是二十來萬產值，我們的利潤，也就是兩三萬塊錢。”
這個數字，把朱志遠都驚到了：“兩三萬，夠干什么的？”
“只怕還是上級照顧你們吧。”成光輝插嘴。
吳順利就一臉苦笑。
朱志遠輕嘆一聲，不過他需要的信息已經問到了。
東風廠本來也是軍工廠，但東風廠改成摩托車廠后，當時野心大，就把軍品生產這條線完全停了，如果要重新生產軍品，還要重新申請，雖然不難，但也比較麻煩。
關健是，朱志遠的旋翼機，暫時不想讓軍方知道。
飛天三蹦子，在外銷沙特之前，主要是特種兵在用，又沒什么大用，真要在戰場上，人家隨便一個肩扛式導彈就能打下來，卻還沒幾架訂單，朱志遠看著都煩躁。
他需要首先去非洲推廣，需要拿到年產萬架幾萬架的訂單。
即便是軍用，他也沒想到先給本國軍方用，因為飛達以前做過調研，這種旋翼機，真的只適合特種突擊，沒什么大用的，尤其是中國這樣的大國。
大國輕易不戰，一旦動起來，那就是雷霆萬鈞，衛星，飛機，坦克，大炮，那才是大國之怒。
飛天三蹦子，撐死能當個開胃的前菜，還是涼拌的。
但用于非洲小國間的戰爭，或者部族沖突，又還有點用。
不過朱志遠首先想到的，是娜佳他們的紅K，瓦格納配旋翼機，那真是絕配啊。
所以他想找一家軍工廠，把掛架預研出來，要是找東風廠，東風廠還要報審，說不定就泄露了，另找一家本來就可以生產軍品的，預研一下，試制一批，只要給錢，完全沒問題。
各軍工廠自己研制武器，然后軍方看中了，下訂單，很正常的操作嘛，不需要報，就不會泄露。
但朱志遠面上先不露，只感慨了一句：“這些年，國企難啊，軍工廠更難。”
隨后就問：“軍品之外，你們還生產些什么？”
“亂七八糟什么都有。”吳順利有點兒尷尬的笑：“象這個季節，蚊香啊，殺蟲藥水啊，日常主打，一般是炊壺，高壓鍋，這一類的生活用品。”
“哎。”成光輝插嘴道：“你們那高壓鍋可以的啊。”
“是可以啊。”吳順利道：“我們高壓鍋的質量，絕對可以的。”
“那怎么沒搞起來？”成光輝問。
“市場不認啊。”吳順利嘆氣。
“你們那個牌子，不是和那個紅雙喜差不多嗎？”
“別提了。”吳順利喪氣：“紅雙喜是兩個喜字拼一起嘛，我們就搞了兩個吉，它們叫雙喜，我們叫雙吉。”
“可以啊。”成光輝一豎大拇指：“看起來差不多嘛。”
“就因為看起來差不多，就給他們告了。”
“哈。”朱志遠一下樂了。
這種魚目混珠的把戲，商家經常玩。
例如康師傅，給你搞個康帥傅，字體還差不多，稍不留神，你就看差了。
再例如，營養快線，給你弄個營養直線。
旺仔牛奶，改成王仔牛奶。
雪碧，給你搞一個雷碧，你分得清啊？
就朱志遠小時候都上過當，他小時候愛看武俠，喜歡金庸的書，有一回，借了一本新書，上面寫著金庸新著，他以為是金庸的新作品，開心得要死。
可一看，越看越不對味，這什么狗屎啊？后來才知道，金庸新著，不是金庸新的著作，而是一個叫金庸新的人寫的，無良書商的把戲而已。
吳順利他們玩的，顯然也是這個把戲，打擦邊球。
成光輝也樂，卻道：“他告唄，我就是紅雙吉啊，許它雙喜，還不許我雙吉了？”
“他們早把雙吉也注冊了，只是沒用。”
這下成光輝也沒轍了，道：“那你們換個牌子，一樣賣嘛，質量可以的。”
“沒用。”吳順利搖頭：“你也做市場的，應該知道啊，商家拿你的貨，也要看牌子的，要看你的市場影響力，要看你廣告投放的力度，對雜牌子，那些大一點的渠道貨根本不搭理，要不你就還得給他錢，否則根本不給你投放。”
“唉。”成光輝便也嘆氣。
他以前的雨具廠，也有過同樣的經歷，不過這兩年由娜佳那邊包銷，甚至后來生產的燈具，主要都是走的娜佳那一線，因此把這一出給忘了。
吳順利看向朱志遠：“朱書記，我聽老成說，你給他們找的海外的路子，能不能帶一下我們啊？”
成光輝便也看向朱志遠。
“高壓鍋。”朱志遠故意沉吟了一下。
他其實知道，烏克蘭俄羅斯包括整個歐洲，氣候相對寒冷，高壓鍋絕對有市場的，不過他不想應得太快。
成光輝是塊牛皮糖，應得太容易，難免他還扯上其他人來，朱志遠有些煩。
“你們高壓鍋都是哪些型號的。”他問。
“大中小型都有，還有那種高原型，強加壓的。”吳順利立刻興奮起來，滔滔不絕的介紹了他們廠的產品。
他還掏出手機，把手機上的圖片給朱志遠看。
說了半天，又拍胸脯保證：“我們是軍工廠，質量絕對沒問題的，我們用的鋼，都是軍工用鋼。”
聽他說，朱志遠也不插嘴，那個何星乖巧的坐在旁邊，發現他酒杯空了，就給他滿上。
“我自己來吧。”朱志遠笑。
“讓她倒吧。”成光輝一擺手，又對何星道：“星妹子，朱書記是我們廠的恩人呢，也是你們家的恩人，你要記住了。”
“哎。”何星乖巧的點頭：“我記下了。”
她還認真的看著朱志遠，好象要把他的臉都刻下來一般。
朱志遠知道成光輝的把戲，又好笑，又好氣，不過他也不好說什么。
成光輝有一點讓他無可奈何，成光輝耍的手段也好，賴的皮也好，他都是為了別人，并不是為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