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程花子兩口子想讓拴住頂替撿娃去當兵。”

  在這個連身份證都沒有的年代,想要頂替誰,實在簡單。

  離開了程家村,誰也不認識程拴住,只要程拴住以程景默的這個名字生活,他就能徹底頂替程景默。

  三叔奶正在納鞋底,她拿著針在頭上抹了抹,繼續說:“別看撿娃長得老實,平日里悶聲不出氣,誰都能欺負的樣子。可心里是很有主意的人,堅決不答應。聽說程花子兩口子氣得打了他一頓,還把他鎖在家里,不給出來。”

  “后來有一天半夜,撿娃偷跑出來找到了你三叔公,求你三叔公幫幫他。你三叔公把家里僅有的三塊錢給了撿娃,讓他去鄉里的征兵辦報道。”

  “程花子他們發現撿娃偷跑了,跟著找到了鄉里。聽說,是撿娃答應以后每月都把工資寄回來,他們才放撿娃走的。”

  于向念已經憤怒的攥起了拳頭。

  要早知道程景默的身世遭遇,就是打死于向念,她也不來看望他父母!

  三叔奶看著于向念氣得小臉都紅了,嘆口氣,“養育之恩大于天!誰說不是呢!要沒有程花子,撿娃早死在山里了。再說了,一個撿來的孩子,哪能跟自己親生的比。”

  于向念壓了壓怒火,又問:“三叔奶,聽說他父母要他娶程拴春,有這回事?!”

  三叔奶看著于向念不可思議的樣子,寬慰的一笑,“你是城里的孩子,不了解我們這里的風俗。”

  “撿娃和拴春不算真的兄妹,在我們這里兩人是可以結婚的。再說了,與其費心去外面給拴春挑男人,撿娃從小被程家養大,是現成的女婿。何況那時候,撿娃在部隊站穩了腳跟,程家更是想讓他娶了拴春,讓拴春跟著去部隊享福。”

  于向念心里不屑道:這家人還真是厲害,養了程景默一場,不僅要他每月寄錢,還想讓他當童養夫!

  三叔奶頓了頓又說:“程花子他們催了兩年讓撿娃回家娶拴春,撿娃都不肯。后來撿娃每月只給家里寄錢,信啊,電報什么的都不發來了。拴春等了兩年,年紀挨不住,嫁到了西村。”

  不讓程拴住頂替、不娶程拴芹,倒是程景默能做出來的事。

  就像三叔奶說的,程景默這人看著老實、不說話,其實內心很有主見。

  程景默的寬容、大度,是他不屑計較。

  可要觸碰到他的底線,他也絕不妥協。

  也就趙若竹能看穿他的本性,在那寬容沉默的皮囊下,是一顆深沉腹黑的心。

  “老婆子,說什么這么帶勁?”三叔公在不遠處的桌前對著這邊喊,“撿娃他們要回去了。”

  于向念看了眼屋外,天已經黑了。

  程景默站起來了,和三叔公三叔奶告別,于向念也站起來跟他們告別。

  三人走在回家的路上,于向念腦海里都是三叔奶的那些話。

  憐惜、憤怒、不甘······各種情緒交織,最后濃縮成一種情感,她只想對程景默好,讓他感受世間的美好!

  兩人挨得很近,甩手的時候還會不小心觸碰到。

  夜里的程景默很黏人很失控,纏著她,推都推不開。

  可在外面,他總是保持著一個度,就在于向念伸手就能碰到的身邊,又刻意分開一小點距離。

  于向念的手一伸,主動牽起程景默的手。

  程景默怔了一下,分開手指,讓于向念的手指鉆入他的指縫,兩人十指交握。

  他又伸出另一只手牽住了小杰。

  小杰剛才也或多或少聽到了一些程景默小時候的事,心情很是復雜。

  三人都沒講話,心里甜蜜又酸澀的一路走回家。

  洗漱過后,各自回房。

  剛關上門,于向念就將程景默壓在床上,如狼似虎的吻他。

  程景默詫異又歡喜,毫不吝嗇的回應。

  他的吻溫柔又炙熱,帶著淡淡的酒味,讓人沉醉。

  一直以來,于向念都喜歡將程景默壓在身下,肆意的吻他,掌握主動權。

  一吻結束,程景默發現于向念布滿氤氳,像是要哭出來的樣子。

  程景默有些慌張,拇指覆在她的眼角,小聲問:“怎么了?”

  于向念眼睛和雙唇通紅,“我知道你小時候的事了。”

  程景默決定帶于向念回來的時候,就已經準備好讓她知道他的過往。

  可當于向念真的知道后,他還是有些不知所措。

  那種深深的自卑感,以及那可笑的自尊,再次席卷了他。

  一個跟牲口一樣活著的人,卻奢望那顆所有人仰望的明珠。

  渴望又無力,一次次的陷入自我矛盾中,一次次的說服自己和自己和解。

  半晌后,他艱難的勾了勾唇,勉強一笑,在說話的時候長吁一口氣,“都過去了。”

  不管以前他是什么樣的,現在的他努力得到他想要的,今后的他還要更努力。

  于向念說:“可我聽了難受。”

  程景默仰起臉啄了一下于向念的唇,“念念,我不要你同情我、憐憫我。”

  “我要你愛我!”他的語氣無比的鄭重,“心甘情愿的跟我過一輩子!”

  于向念懲罰性的咬住他的下唇,直到程景默吃痛的嘶氣,才松開。

  “我才不愛你!”于向念說,“你為什么以前不告訴我,我才不會來這里!”

  “你沒問過。”程景默弱弱的說,“就來這么一次,我要回來一趟解決一些事情。”

  于向念說:“那你趕緊解決,我不想待在這里了。”

  程景默點點頭,“你就當來這里玩一趟,什么都不用管。在家里怎么樣,在這里就怎么樣。”

  如果說,在剛才之前,于向念對自己在程景默家啥都不干還有些不好意思的話。

  現在,她已經沒有一丁點心理負擔,她不干活是理所應當的。

  于向念又問:“你為什么不愿意娶程拴春,是嫌她丑?”

  程景默回:“在我眼里,除了你,其他女人都一個樣。”

  他永遠記得,第二次看到于向念時,心里的悸動。仿佛周圍的一切都消失了,他眼里只有她。

  聞言,于向念心里歡喜,臉上故作不滿,“你別想用花言巧語蒙混過關,如實回答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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