晌午,雨還在下。

    鳳凰山莊一片蒼白,山路兩側的路燈都被掛上了白綾,楚治卿的庭院里,天未亮時就已經布置起了靈堂。

    楚治卿意外身亡的消息早已在全城傳開,各界名流紛紛前來哀悼,庭院內外擠滿了撐著黑傘的人,無一不是神情悲痛,尤其是大導演王龍,痛哭流涕一度險些暈厥,但精于演技的他,其實并沒有半分表演成分。

    幾十年的摯友交情,早已成了手足兄弟,如今就這么突然沒了,怎能不叫他痛徹心扉?

    趙雅楠、楚沐涵、以及楚浩然三人跪在靈堂內,唯獨不見最該跪在這里的楚宇軒。

    賓客們雖然不敢明說,但心里難免會揶揄那紈绔幾句,素聞楚治卿父子相處的并不如何和睦,可這親爹死了都不出面,也不怕天打五雷轟?

    比起楚浩然來,簡直差著十萬八千里。

    如今啊,最有資格接手楚門的楚治卿一死,這楚門唯一的繼承人,就是楚浩然了。這般看來,那楚治卿的死會不會另有蹊蹺?賓客們無不猜疑,可誰又敢言說?

    說到底,來的賓客中,有一大半人還巴不得楚門青黃不接、徹底垮臺呢。

    看著上山的賓客絡繹不絕,楚沐涵瞪著楚浩然,沒好氣道:“大哥,你就這么迫不及待,要昭告全城、你是楚門的繼承人?”

    楚浩然不做解釋,往火盆里丟了兩張紙錢。

    之前,楚沐涵決定不讓賓客前來悼念。在她看來,自己老爹死的不明不白,前來悼念的人,大多也只是來看笑話的,但被楚浩然給否決了。

    眼下,他成為繼承人,已是板上釘釘的事,但楚門也不可謂不是元氣大傷,若是把這些賓客都拒之門外,實在有些傲慢無禮,對以后的發展大為不利。

    趙雅楠心神不寧,時不時拿出手機看一眼,由于不想打擾楚宇軒,便給老三發去了微信:“你大哥呢?”

    老三:“在我邊兒上,嫂子放心,沒事。”

    凌晨四點多,法醫給楚治卿的司機和保鏢做完了尸檢,把結果發給了楚沐涵,報告顯示,一切正常,都是被溺死的,血液中并沒有中毒跡象。

    同時,老五也破解了那二人的手機,沒發現有跟別人“勾結”的記錄。

    得知這兩個結果后,楚宇軒一言不發,帶著兄弟們下了山,先是把那輛邁巴赫送去做檢測,隨后又去了事發現場。同時,還派楚治卿的保鏢們去把昨晚跟楚治卿見過面的、那三個永勝投資的股東“請”到了鳳凰山莊。

    此刻,幾兄弟已在事發現場勘查了一個多小時,并未查出什么端倪來,現場的種種痕跡表明,似乎,真的就只是一場意外。

    大雨瓢潑,幾兄弟站在灰蒙蒙的雨霧中,都未打傘。

    楚宇軒佝僂著身子,仿佛是被雨水壓得直不起腰,呼吸沉重,站在被自己老爹的邁巴赫撞破的護欄外,腳下的絕壁離海面有十來米,海浪洶涌,猛拍著絕壁,似乎也在撞擊著楚宇軒的心。

    這位少爺低著頭,眼皮沉重地耷拉著,瞇開一條狹長的縫隙,盯著海面,石化般一動不動。

    他的渾身早已被雨水澆透,凌亂的頭發濕漉漉貼在額頭,雨水從頭發的縫隙中滑落,沿著雙鬢滴在肩膀和胸口,冰涼刺骨,唯有臉頰上,雨水滾燙。

    老三立在他身后,看著自己大哥那蕭索的背影,時不時發出粗重的嗚咽聲。

    稍頃,悍馬后排的老五降下車窗,朝楚宇軒喊道:“大哥,我在監控里發現,昨晚十二點半左右,有兩輛車子在鬼鬼祟祟跟著你爸的車隊!”

    聞言,老四一個箭步沖了過去,立在車門外,眼神陰冷地看向了老五的電腦屏幕。

    楚宇軒緩緩眨了眨眼,轉身走向悍馬,拉開車門上車:“查!”

    中午,悍馬停在了一家洗浴中心門口。

    老四第一個下車,四下環顧一番,很快就在停車場找到了那兩輛車。

    “應該在里面。”

    老五當即噼里啪啦敲起了鍵盤,將所有的監控屏蔽。

    楚宇軒跟老三齊刷刷給槍上膛、裝好消音器,別在腰間后,跟老四一起走進了洗浴中心。

    剛進門,大堂經理便笑臉迎了上來:“幾位貴賓,歡迎……”

    話還沒說完,老四便拿槍頂在了他的小腹處,做了個噤聲地手勢,低聲道:“有點事問你,別怕。”

    經理一瞬間仿佛看到了自己太奶,被嚇得面無血色,哆哆嗦嗦地點了點頭。

    老四指了指停車場并排停著的那兩輛車,問道:“卡宴,奧迪,車主呢?”

    “在、在三樓包房!他們、他們已經在這兒住了好幾天了,帶頭的、叫、叫陳博,江崇志的干兒子,警方正在通緝他呢,他跟我們老板關系好,就、就躲在這兒了……”

    聽到是江崇志的干兒子,楚宇軒眸子明滅了一瞬。

    “麻煩你,帶我們上去找他。”老四面無表情,見那經理實在被嚇得不輕,又禮貌地補了句:“謝謝。”

    同一時間,三樓一間包房里,陳博正大口大口地吃著外賣,看上去身心愉悅。

    一名保鏢問道:“陳總,楚治卿既然已經死了,我們是不是也該跑路了?”

    陳博擺了擺手:“還有司徒靜瑤那小賤人呢!我干爹不知受了她多少窩囊氣,這個仇,我一定要報!等吃完了飯,你們就去查她的下落,爭取盡快把她做掉!”

    話音剛落,外面忽然有人敲響了房門。

    屋內幾個保鏢頓時警覺起來,紛紛拔出了槍。

    陳博抬眼看向門口,隨即給一名保鏢使了個眼色,示意過去瞧瞧。

    下一刻,門外傳來經理的聲音:“當當當……博哥,是我啊,我給您換一下洗漱用品。”

    陳博松了口氣,揮了揮手示意讓保鏢去開門。

    然而,門剛打開,陳博一行人還沒反應過來,便看到一個大塊頭單手將那保鏢舉起,猛然沖了進來!

    老四和楚宇軒持著槍緊隨而至,一瞬間控制住了局面。

    經理抱著頭,蹲在門口瑟瑟發抖,陳博剛把一勺飯菜送進口中,怔怔看著沖進來的三人,身子頓時僵硬。

    “誰是陳博?”楚宇軒冷冰冰問道。

    幾個保鏢齊刷刷看向了陳博。

    楚宇軒信步走到陳博面前,抬手幫陳博取下嘴里的勺子,眼神尤為陰冷,開門見山道:“你昨晚,跟著我爸干嘛?”

    陳博吐出了嘴里的食物,視線在楚宇軒三兄弟的臉上一一劃過,莫名笑了起來:“我當然是想殺他!”

    幾個保鏢瞬間不淡定了,爭先恐后道:“不是我們干的!”

    “我們昨晚跟著他、發現他帶了不少保鏢,就沒敢動手!”

    “對啊!真不是我們干的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