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三拎著兩截被打斷的臺球桿,表情似乎有些意猶未盡,在他的身前,那七八個小混混全部躺在地上,各個戴著痛苦面具,不斷地哀嚎著。
柜臺里的小黃毛剛才還沒沖出來,就被老三一巴掌打的暈頭轉向,此刻一手扶著墻,怔怔看著老三,宛如見鬼似地,身子抖的厲害。
楚宇軒敲了敲柜臺,問道:“現在,能說一下李彬在哪兒了嗎?”
黃毛哆哆嗦嗦,見那虎背熊腰力大如牛的家伙向自己走來,當即便摒棄了所謂的江湖義氣,抬手指向了二樓:“他昨晚喝大了,還……還在睡覺。”
老三止步,轉身往二樓走去。
“別怕,”楚宇軒淺淺一笑,問黃毛道:“你認識陳宏嗎?”
黃毛頭搖的像撥浪鼓:“不不……不認識!”
楚宇軒斂了斂笑意,拿出手機,在相冊里翻出陳宏的照片:“見過他嗎?”
黃毛依舊搖頭:“沒見過。”
楚宇軒猛地揪住了他的頭發,目光陰狠道:“真沒見過?”
黃毛幾乎要被嚇破膽,苦著臉道:“真沒有啊!我……我沒必要騙你呀!”
見他那樣子似乎也不像是在說假話,楚宇軒沒有繼續為難,松開了手。
片刻后,二樓傳來一聲女子的尖叫,同一時間,一個男人吼道:“你他媽誰啊?”
話音落處,只聽到一聲悶響,沒一會兒,老三便拽著一個渾身上下紋龍畫虎、只穿著一件花褲衩的中年男人走下樓來。
男人約莫四十出頭,長相兇狠,屬于那種走在大街上隨時都會被警察查身份證的類型,此刻右半邊臉紅腫著,嘴角溢著血,燙卷的頭發被老三揪在手里,看上去極其狼狽。
“李彬?”楚宇軒問了一聲。
男人掃視著橫七豎八躺在大廳里不斷哀嚎的小弟們,眼里頓時染上驚恐。
方才半夢半醒間隱隱聽到一樓有打斗聲,還以為是這幫小崽子們在鬧著玩,沒想到……家被抄了?!
“我是李彬,兄弟,你哪路的?我最近,也沒得罪什么人吶!”
楚宇軒沒說廢話,開門見山道:“陳宏呢?”
李彬蹙起眉頭,疑惑道:“陳宏是誰?”
楚宇軒唇角勾了勾,瞥了眼老三。
后者當即揚起了手里的半截臺球桿,狠狠打在了李彬的肩膀上,力度之大,將那半截球桿再度打斷。
“啊!”
李彬面目猙獰,縮著脖子嚷道:“我真不知道什么陳宏啊!”
老三一手捏開他的嘴,另一只手則探進口中,硬生生掰下一顆門牙來,喝道:“再不說,我就把你的屎,從你嘴里打出來!”
李彬疼的眼淚花直打轉,滿嘴都是血,含糊不清道:“我不知道,你讓我說什么?到底誰是陳宏啊!”
楚宇軒沒好氣道:“嘴挺硬……就不知道,你這身子骨硬不硬?嗯?”
“兄弟,我……我是真的不知道啊!”李彬哭喊道:“你好歹給點提示行不行啊!”
楚宇軒:“好啊,陳記大排檔,你總去過吧?”
李彬一愣:“他不是叫陳強嗎?哎喲!你搞錯了兄弟,他不叫陳宏,叫陳強!我知道他在哪,前陣子他被人給打了,現在在市二院呢。”
楚宇軒:“不打算好好說是吧?你也不想想,我為什么能找到你這兒來?”
李彬慌張道:“他……他真叫陳強啊!還有個妹妹,叫陳婷!我也納悶兒,你……你們找他,干嘛找到我這兒來了?我是跟他有些過節,但……看你們的樣子,也不像是幫他們來教育我的呀!這……這到底咋回事兒啊!”
楚宇軒突然覺得有些古怪,思忖片刻后,抬手阻止正打算要把李彬倒吊起來的老三,問道:“李彬,你剛說你跟陳強有過節,什么過節?”
李彬戰戰兢兢,吐了口嘴里的血后,說道:“還不是因為陳婷嘛,老子……我瞧她模樣不錯,就想跟她交個朋友,可她不知好歹,還當眾打了我一巴掌,我就……就把他們兄妹倆打了一頓,還嚇唬他們,讓他們給我賠錢,要不然我就天天去鬧事……可后來,陳強不就出事了嘛,我就再沒找過他們……前兩天我去醫院,正好碰上陳婷了,沒說幾句呢,她那個嫂子就嚷嚷著要報警,我……我就跑了。”
楚宇軒越想越覺得不對勁,神色也愈加地凝重起來,跟老三說了句“看好他們”后,匆匆走出了休閑吧,一直走到大G跟前,手機才有了信號,便急忙給陳婷打去了電話。
“楚大哥。”陳婷依舊在哭哭啼啼。
“婷婷,你嫂子在嗎?”楚宇軒問道。
陳婷回道:“不在,她那會兒不是去聯系殯儀館了嗎?到現在還沒回來,我剛打電話,是關機狀態,估計手機沒電了。”
李萍說要去聯系殯儀館的時候,楚宇軒那會兒還在醫院等老五,算算時間,已經過去兩個多小時了!
最關鍵的是,李萍的手機還關機了!
“這女人有鬼!”楚宇軒立即掛斷電話,對車里的老五說道:“追蹤一下李萍的位置!”
早在之前,老五就想法子黑掉了李萍的手機,因此,追蹤她的位置并不難。但是,眼下李萍的手機是關機狀態,神仙來了也查不到她在哪。
“哦,我的上帝,她的手機大概是關機了,找不到她。”
楚宇軒大腦一片凌亂,他想不通,李萍為什么要騙他?哪怕是陳強騙他,他都能理解!可事到如今,對于剛過門一年多、僅見過陳宏一次面的李萍來說,完全沒理由幫陳宏打掩護吧?
這其中到底有什么貓膩?!
楚宇軒強迫自己冷靜下來,腦海里不停閃過李萍的那張臉,忽地,他注意到了李萍的眼睛,那雙眼睛,總覺得好像在哪里見過似的,說不出的熟悉……
回想著李彬剛才的話,想著那位身患癌癥命不久矣的老人家,想著以前陳強見到他時種種不自然的反應……突然間,一個可怕的猜想在他心頭浮現!
恰在此時,老五驚呼一聲:“見鬼!我用她的電話號碼查了一下,她兩個小時前買了去首爾的機票,飛機……十分鐘前就起飛了!”
“江城飛往首爾,差不多三個小時……”楚宇軒深吸口氣,在手機通訊錄里翻出備注為“老四”的電話號碼,猶豫了片刻后,撥了過去。
一個小時前,韓國首爾,新道林洞,教堂。
由于不是周末,教堂里空空蕩蕩,只有一位虔誠地牧師正襟危坐在耶穌像前,手里捧著本厚重的圣經,默默誦念著。
一個頭戴紅色發卡的女人走進教堂,關上門掃視了一圈,視線最終落在了牧師身上。
“樸浦誠!”女人喊了一聲,那張被整成蛇精一般的臉陰沉著,闊步向牧師走去。
“那套房子你要分我一半,聽到沒有!”
牧師緩緩合上圣經,放在一旁的桌子上,這才轉過身來,那張極具韓國風格的帥氣臉龐沒有半點表情,淡淡地眨了眨眼睛,心平氣和道:“是你出軌了,憑什么分?”
女人理直氣壯:“你看看你,哭不會哭,笑不會笑,整天頂著一張撲克臉,跟個機器人似的,誰能跟你過得下去?”
牧師點了點頭:“所以,我不是很怪你,也答應跟你離婚,給你一筆錢。但是,那套房子是我媽留給我的遺產,你不能動心思。”
女人趾高氣昂:“那就法院見吧!你也知道,我的男朋友,可是一位檢察官!”
牧師仍舊面無表情:“非要這樣嗎?”
女人戲謔道:“這是你自找的!我勸你還是聽我的吧,把房子賣了,分我一半!”
牧師緩緩抬起左手,握住了掛在胸前的十字架,用大拇指和食指輕輕地摩挲著,片刻后,伸出右手,在身前做了個劃十字架的動作……
一個小時后,教堂后的花園里,牧師正拿著鐵鍬鏟土,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。
當他看到來電是誰后,臉上雖然還是沒有表情,但眼睛里或多或少有些驚愕,愣了片刻后,接起電話,用一口算不上正宗、但比老五要正宗許多的普通話說道:“大哥,有事?”
電話那頭的楚宇軒說道:“有件事兒麻煩你,去首爾機揚堵個人,航班信息老五正在給你發。”
“嗯。”牧師應了一聲,平淡道:“做掉,還是給你送回來?”
楚宇軒:“找地方關起來,我下一趟航班來首爾……你都結婚了,突然來江城,跟你老婆沒法交代。”
牧師低頭看著腳邊的紅色發卡,輕輕踢到了身前的坑里,面無表情道:“我離婚了。”
頓了頓,補了一句:“剛離。”
楚宇軒: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