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從那日崔大夫人從長公主府赴宴回來,就被其余幾房妯娌嘲諷了一通,說她自私自利,眼里只有自家親生女兒,根本不顧整個家族。

  崔大老爺也嫌她多事,要不是她非要帶崔鳴珂出門,女兒又怎么會被華陽長公主看上?

  崔大夫人有苦難言,又聽說孟家那邊放了狠話,以后與崔家老死不相往來,而這一切都是因她私心而起,一時又氣又怒,真的病倒了。

  謝瑾娘道:“長公主似乎真的看中九娘,命人送來許多禮物,還指名都是給她的。”

  姜穗寧聽得著急,又問:“那九娘呢?她是怎么想的?”

  謝瑾娘嘆氣道:“她從長公主府回來就把自己關在房間里,連婆母病了都沒來主院侍疾。

  我想她心里也是不愿意的,為了這么一門不上不下的婚事,鬧得姐妹離心,全家不寧,何苦呢?”

  何沅湘坐在一旁靜靜聽著,忽然開口:“只怕以長公主的脾氣,她想要娶崔小姐做小兒媳婦,就一定要得到,容不得崔家說個‘不’字。”

  姜穗寧一個激靈,“是了,長公主說過,若她看上了哪家閨秀,還要請陛下賜婚呢。”

  只要賜婚圣旨一下,誰敢違抗圣命?

  她突然著急起來,自言自語:“不行,不能讓長公主去求賜婚……”

  說完她就如一陣風似的沖了出去。

  何沅湘想叫住她都來不及,有些納悶地對謝瑾娘說:“我小姑和你小姑關系這么好嗎?”

  謝瑾娘被她的話逗笑了,拍拍何沅湘手背,“無妨,我們兩個做嫂嫂的也要好啊。”

  姜穗寧出了門直奔聽風樓,等了沒多久,就見商渡和李琰一前一后進來。

  她剛要張口,商渡似乎猜到她心思一般,搶先說道:“別擔心,我已經讓沖虛攔下賜婚旨意。”

  原來昨日華陽長公主就已經進宮,要順康帝為耿小侯爺和崔鳴珂賜婚。

  順康帝對崔鳴珂的家世身份自然很滿意,還夸華陽長公主眼光好。

  “崔家小九娘,朕知道,要不是她年紀還小,當初給老大和保兒選妃的時候……”

  想起死去的嫡子,順康帝心中還是會陣陣鈍痛。

  華陽長公主難得乖巧了一回,又是奉茶又是捶肩,勸順康帝節哀順變。

  “既然皇兄也覺得九娘好,耀兒是您親外甥,您也不能虧待了他是不是?”

  華陽長公主笑吟吟地哄他,“她做不成皇兄兒媳婦,那就做我兒媳婦,反正都是自家人嘛。”

  順康帝被說動,但照例還是請沖虛道長過來,為二人合八字。

  結果并不如人意。

  沖虛道長連連搖頭,“大兇,大兇啊,此二人絕不能成婚,否則男方必有殺身之禍!”

  華陽長公主氣得要命,指著沖虛道長的鼻子破口大罵,“你敢咒我兒子?!”

  沖虛道長堅持不改口,“殿下若是不信貧道的話,那就盡管去為小侯爺下聘吧。但——”

  他看向順康帝,語氣殷切,“貧道懇請陛下,千萬不要為二人賜婚,用您的龍氣將這兩人的紅線強行綁在一起,一旦反噬,只會損了您的福報啊。”

  事關自己的安危,順康帝不得不信,便勸華陽長公主,“還有那么多名門閨秀,要不就換一個?”

  華陽長公主覺得面上掛不住,“全京城都知道我看上崔九娘,若是換人,外面要怎么說我?”

  想起崔家大夫人這幾日一直稱病閉門,華陽長公主冷笑:“崔家嫌耀兒爵位低,將來又不能承襲王位,只想塞個旁支女兒給我,憑什么?我兒子要娶就娶最好的!”

  她脾氣一上來,竟是連順康帝的“福報”都顧不上了,非要讓他給賜婚。

  這下順康帝也不樂意了,氣沖沖一甩袖子。

  “你有本事就自己去娶,別想用朕的名頭來壓人。”

  結親也要講究兩相情愿,若是崔家不愿意,他再強行賜婚,那是要被御史彈劾的。

  華陽這些年就是被慣壞了,她這個平南王妃當的,簡直比皇帝還隨心所欲……

  “好好好,皇兄不管我,我自己去想辦法!”

  兄妹倆在勤政殿大吵一架,不歡而散。

  賜婚之事也暫時擱置下來。

  *

  姜穗寧聽完始末,長長出了一口氣。

  她握住商渡的手,眼睛亮亮地看著她,“我就知道你一定有辦法!”

  商渡唇角含笑,輕刮她挺翹鼻尖,語氣泛酸,“你跟崔九娘就那么要好?”

  姜穗寧理直氣壯點頭,“當然了,而且長公主脾氣那么差,肯定不是好婆婆,九娘才不能落在她手里立規矩呢。”

  “就是,哪像我母妃溫婉體貼,善解人意,只會拿兒媳婦當親女兒一樣疼。”

  李琰幽幽地湊上來,學著姜穗寧剛才的樣子,雙手捧心,“商渡,我就知道你一定有辦法……”

  “滾。”

  商渡嫌棄地一腳踹過去,沒好氣道:“不趕緊幫你娶回心上人,你就只會戳在我和穗穗旁邊礙眼。”

  李琰動作敏捷地躲開,噌地躥到椅子上,笑得肆無忌憚。

  “沒錯沒錯,我一天娶不上媳婦兒,你們倆就別想繞開我親熱!”

  姜穗寧:……

  話音剛落,樓下的街道上忽然傳來女子尖利的喊叫,像是受了極大的驚嚇。

  “什么動靜?”

  李琰好奇地向外望去,瞬間變了臉色。

  姜穗寧只覺得眼前一花,李琰已經直接從窗戶翻了出去。

  她趕緊也沖到窗邊向下看,一眼就認出那尖叫不止的丫鬟,身旁的主子正是崔鳴珂!

  “九娘出事了?”

  姜穗寧拉起商渡就往樓下跑。

  等她氣喘吁吁跑到樓下,就見李琰胳膊上攙著那個尖叫到暈厥的小丫鬟,而崔鳴珂就站在馬車旁,手里還緊緊抓著一個木匣。

  她看起來還算鎮定,清冷的面容一如既往,只是臉色白到近乎透明,整個人已經搖搖欲墜,全靠馬車廂在一旁做倚仗。

  李琰看她現在就像一朵易碎的冰花,若是貿貿然伸手去碰觸,就會落得個冰雪消融的下場。

  他一手輕松拎著暈倒的丫鬟,卻對崔鳴珂手足無措,高大魁梧的身材只能杵在那里,像個憨頭憨腦的護衛。

  幸好姜穗寧來了。

  她慢慢上前,打量著崔鳴珂近乎渙散的黑瞳,輕聲喚她:“九娘,你還好嗎?”

  瞳孔中映出姜穗寧的身影,崔鳴珂的身子動了動,朝她的方向走了半步,忽地栽進姜穗寧懷里。

  姜穗寧連忙將她抱住。

  她接住那個木盒,下意識地打開——

  里面赫然裝著一只死去多日的干枯鳥尸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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