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兩天后。
姜斐然正在書法培訓機構給小朋友上課。
江夢生前很喜歡書法,自己創辦了一家書法培訓機構,既當董事長,偶爾也當代課老師教一下學生。
幸好姜斐然琴棋書畫樣樣精通,書法自然不在話下,否則就露餡兒了。
“誰寫得好,我就允許哪位小朋友不做課后練習。”
話一說完,底下八九歲的小孩都炸開了鍋,一個比一個認真。
往往安靜祥和看似平靜的時候都會有意外發生。
好比現在教室外突然出現的吵鬧聲,
“攔我干嘛?我是你們江老板江夢的婆婆,她是我媳婦兒!”
“江老師在上課,你現在不能進。”
“你再攔我,信不信我喊她開了你!”
......
吵鬧聲越來越大,小朋友的注意力全被外面的動靜吸引走了,姜斐然放下手中的毛筆,起身走到教室門口。
手剛放在門把手上,門“嘭”一聲砸在墻上。
聲音振聾發聵。
外面的人還沒走進來,有小孩被突如其來的巨響嚇到大哭。
“嗚嗚嗚......”
一個哭帶動另一個哭,另一個哭帶動下一個哭,場面一度混亂。
砸門的正是何書煜的母親李芬。
黢黑的皮膚穿著九零年代的粉色西裝外套,再配上白色緊身牛仔褲,不知道的還以為來參加節目表演。
李芬雙手叉腰大搖大擺跨進教師們,眼神犀利,“好你個江夢,是我兒子給你臉了敢把我攔在外面,就沒見過你這種不孝順的媳婦兒!”
一頓沒理由的謾罵劈頭蓋臉襲來。
但凡是個人都知道上課的地方要保持安靜,自己發瘋打擾學生上課,還好意思反過來質問她!
有病也不是這樣發作的!
姜斐然目光略過面前的李芬,看向門外的保安,“你去辦公室找其他老師安撫學生情緒,她交給我處理。”
保安大叔點了點頭,離開前鄙夷地瞪了眼李芬,眼神憤恨。
討人厭的人不管在哪兒都討人厭。
和階層無關,和職業無關,純粹是人品不行。
“李阿姨,我們出去談。”
她拉著李芬的胳膊往門外拽,但對方一個甩臂,硬生生把她甩開。
姜斐然眼眸頓時陰郁,要不是怕嚇著孩子們,哪輪得到一個老太婆在她面前作威作福。
李芬單手叉腰,蔑視地拿手指戳她臉,
“你給我擺哪門子臉譜,少拿你當領導那套對付我!”
她一屁股坐在講臺上,盛氣凌人地質問,“我問你,說好領證后給何家二十萬嫁妝,錢呢?錢去哪兒了?”
呵,搞半天來要錢的,好一個軟飯硬吃,全家都吃。
彩禮一分不給,嫁妝開口就二十萬。
江夢是有錢,但也輪不到他們不顧尊嚴地吸血。
“我最后說一次,要么出去談,要么我報警在警察局談。”她提醒道,“何書煜最近生意不好做,你也不想自己兒子來警察局撈人吧。”
李芬欺軟怕硬慣了,一聽到警察局心里就發毛,怯生生地站起來,假裝整理衣服,
“行!今天我給你個面子,走。”
她大搖大擺絲毫沒有愧疚感地走出教室。
姜斐然笑著安撫小朋友們,語氣溫柔,
“別害怕同學們,壞人已經被江老師趕走了,待會兒有其他老師來上課,大家一定要認真哦,下節課給大家發小紅花。”
同學們很聽話地說了聲“好”。
小孩子的世界永遠是簡單的,你說了他們就相信,不夾雜人情利益,只有真誠。
姜斐然走出教室,李芬正站在過道外等她。
旁邊還有個頭發花白的中老年男人,他是何書煜父親何國超。
“何書煜知道你們來了嗎?”她在他們面前站定,言語冰冷。
何國超搖頭,態度比李芬溫和,“怕打擾他上班,就先來找你了。”
翻譯一遍就是,我們不想打擾自己兒子,所以就來打擾你。
外人永遠是外人,美其名曰多個女兒,實則多個做飯洗衣的幫手而已,婆家偏心的只會是自家兒子。
姜斐然拿出手機給何書煜發消息,告訴他,他父母來了。
通知完她收起手機,冷眸瞟了他們兩眼,
“走吧,到十一點了,先吃飯。”
......
姜斐然特意訂了一家最貴的五星級餐廳。
在江夢記憶里,何國超夫婦從來沒來過,今天就托他們兒子的福,盡情地享受一頓。
包間很大可容納二十人,兩面環窗,視野通透。
“看看點什么。”姜斐然把菜單放在轉盤上,遞給他們。
李芬撇下嘴角,看似嫌棄眼睛卻在放光。
上面最便宜的菜品就是百元以上,一道炒青菜都要八百九十九。
“咳咳!”李芬坐直身體,對著身后的服務員說,“要這個!這個!還有這個這個!”
旁邊的何國超攔住她,壓低聲音勸阻,“點這么多,夠了。”
姜斐然神情自若地喝茶,察覺到他們的目光,抬手示意,“你們隨意,想吃什么點什么。”
得到她的應允,李芬和何國超又追加了四樣。
別看何國超一把年紀感覺好說話,他就和戲曲里面和紅臉打配合的白臉一樣,潛移默化讓你服從更可恨。
點完餐,服務員收回菜單離開包間。
密閉空間里,只剩下他們三人。
李芬給自己倒了杯茶,吧唧喝了一口,發出很大聲音。
“大城市里的茶就是好喝,所以兒媳婦都光顧著自己享受,都忘了我們兩個長輩!”
姜斐然依舊淡定地抿了一口茶,放下茶杯,手指沿著杯口打轉,眼神都沒遞過去一個。
李芬見自己說的不管用,讓何國超出面。
何國超的方式婉轉許多,“小江啊,是我們不懂禮數打擾到你,我們就是鄉下來的沒見過世面,要不是老家需要錢翻新房子,也不會急著來麻煩你。”
一會兒理直氣壯要二十萬嫁妝,一會兒又說翻新房子。
待會兒是不是該說需要錢治病?
“現在書煜奶奶身體不好,經常看病住院需要錢,你現在是何家兒媳婦要懂得分擔!”李芬好沒氣地訓教。
得,理由都找齊了她還能說什么。
“之前老家蓋的房子好像也是我出的錢,給得多少來著?”姜斐然故意裝作不記得的樣子。
“那也就二十萬左右,不過嫁妝是嫁妝,怎么能混在一起!”李芬心里著急,“嫁妝你必須單獨打錢,家里奶奶又要用錢治病,你看著分擔。”
怪不得何書煜吃軟飯吃得心安理得,有這樣的父母做榜樣倒也不奇怪。
這時,服務員端進來三盤菜,一份紅燒排骨,一份水煮魚,還有一份佛跳墻,都是硬菜。
姜斐然沒搭腔,自顧自地夾菜吃。
見她沒反駁,以為她默認同意,李芬繼續獅子大開口,
“我和書煜他爸年紀也大了,上次做農活半天直不起腰,你看什么時候在京城買套養老房,我們也不挑,三室兩廳的電梯房就行,最好在市區,人多熱鬧。”
這還不挑?
京城主城區的電梯房普遍都在五萬每平往上,三室兩廳按一百一十平算,也要五六百萬。
姜斐然冷哼一聲,意識表情管理不到位,又解釋一番,“魚刺卡了一下,沒事,你們繼續。”
李芬手肘頂了頂旁邊的何國超,眼神暗示他。
何國超收到指令,突然“哎喲”一聲,“最近這個老腰真的越來越不行了,媳婦兒我知道你心好,房子也不著急,不買都沒關系,我們只要看到你和書煜幸福就好。”
說完,還不忘繼續扶腰“哎喲”兩聲。
今天坐這兒如果不是她姜斐然,而是江夢本人,毫無疑問她會被這套苦肉計套牢。
她的“心好”就是任人宰割的把柄。
何書煜突然推門而入,“爸!媽!”
風塵仆仆的趕過來發型都亂了。
“你們不是說明天來嗎?”他問。
李芬拉住他坐下,變了副體貼入微的嘴臉,“我們不是怕你工作忙嘛,告訴小江也一樣,她又不是外人。”
確實不是外人,是被吸血的冤大頭。
何書煜臉色難看,側眸看了眼吃得津津有味的江夢,視線又回到李芬身上。
“其實我叫你們來是有事要說。”他垂下頭,不知道怎么開口。
總算要講到主題,姜斐然菜也不夾飯也不吃,放下筷子側眸看向他們。
“沒事兒,你說吧兒子。”何國超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。
“對啊,天塌下來不還有我們嗎,現在還有小江在。”李芬附和道。
姜斐然點頭,“對,你說吧,我就在這里,天塌不了。”
至于她離開何家后天會不會塌,可就不一定咯。
“我......”何書煜咬著下唇,聲音漸漸變弱,“我和阿夢離婚了。”
李芬反應了好久才回過神。
“離婚?”她氣得彈跳而起,“你們才結婚幾天就離婚!你給我老實說,是不是她欺負你逼你離的?”
究竟是誰欺負誰,誰在逼誰?
倒打一耙的功夫也是少見。
“剛剛李阿姨還有何叔想要套養老房,也不貴五百萬左右,還要二十萬現金,你奶奶養病的錢也別忘了,書煜哥加油掙錢哦,唉......可惜我現在幫不了你呢。”
姜斐然說得惋惜,嘴角卻差點就憋不出笑。
“江夢!”何書煜大吼,“你是不是故意的看我父母笑話?他們好歹是你長輩!”
“呵,誰家長輩會沒素質到教室去鬧,我沒當眾訓斥一頓已經夠給面子。”姜斐然拿起手提包起身往外走,剛好遇見服務員推著餐車進來。
“您好,打擾一下,現在所有的菜品已經上齊,祝您用餐愉快。”
服務員再次推著餐車離開包間。
姜斐然轉過身提醒,“哦對了,這些都是你父母點的,記得結賬。”
說完,她瀟灑離開包間。
以前都是他宰江夢的荷包,現在輪到她宰,不過分吧?
等何書煜反應過來,她已經離開飯店,看著一桌子精致的菜品,他感到肉疼。
這一桌下來又是近十萬元。
“兒啊!”李芬痛哭,“都是那個女人害的,你等著,我幫你收拾她!”
“夠了媽!”何書煜雙手撐在圓桌邊緣,無奈嘆氣,“她已經不是以前的江夢了,是我欠她的。”
走出飯店,姜斐然張開雙臂深呼吸。
還得是外面的空氣更自由,婚姻這座墳墓誰愛進誰進,就算是宮鐸這種大帥哥來了都沒用。
“你在干嘛?”
“啊!”
她突然嚇一大跳,下意識側身往后看。
我天,怎么想到曹操曹操也到。
宮鐸一身深色西裝革履,雙手插兜站在她身后,臉上還帶了副金絲眼鏡,好一個活生生的斯文敗類禁欲系帥哥。
姜斐然走上一步臺階,和他拉近距離。
“宮教授,怎么哪兒都有你?你是不是和我八字反沖?改天一起去算個命吧,說不定上輩子是仇人。”
不然怎么每次遇到他心情都很煩。
“說不定有可能。”宮鐸俯下身,目光像一根羽毛從她的眉骨一直往下滑過唇角,喉嚨上下滾動。
“也可能上輩子有恩怨,所以這輩子來做個了結。”